第57章 就範(1 / 2)

若說首戰是小勝, 那第二場就是徹頭徹尾的大勝了。

焚毀敵軍糧草過半, 殲敵加降卒過了五萬,攻下了孝義城。西河門戶,僅剩安山。

戰報傳回晉陽時,正值午後, 晏蓉和母親彭夫人恰巧往前麵來了。

晏珣雖從來不禁止妻子往前頭來,但彭夫人是個安分性子,以往夫君在家, 她即使牽掛, 也隻安靜留在後宅,不給夫君添亂。

這不是晏珣也往前頭去了嗎?

彭夫人的擔心就不是一加一等於二了,晏珣胎裡帶出的體弱,一貫不堪操勞,奔馬急趕, 前線戰爭,這些因素都會給他的身體帶來極大負擔。

她有說不出口的隱憂, 總擔心夫君累出大病,因此女兒略勸幾句, 她就一起往前頭來了。

進了值房,剛接到軍報的周玄一臉欣喜若狂,“夫人!我方大勝,已攻下孝義城, 殲敵降卒過了五萬!”

他激動之下, 聲音非常大, 連外頭都聽得清清楚楚,院內諸人聞言大喜,興高采烈互相恭賀。

晏蓉母女狂喜,自不必多說,她一個箭步上前,接過軍報,和母親二人仔仔細細看過幾遍,對視一眼,露出笑意。

“此乃太原上黨二郡之大喜,周尉丞,我等應立即宣告於民,讓百姓心安。”

“正是,正是!”

周玄連連應是,大戰起後,晉陽乃至兩郡官民都矚目此事,既有大捷軍報,理應廣而告之,好讓百姓歡喜,民心安定。

晏蓉母女就不留下來妨礙周玄安排事務了,照例取了二封家信,二人攜手出了值房。

迎麵碰上彭澈。

彭澈聞得姑母前來,正過來問安。軍務軍備所屬跨院,若無特殊情況,其餘人等一律不得進入,他剛站定在跨院門前等待就聞聽喜訊,喜形於色。

“大捷大喜,澈恭賀姑母表妹。”

彭夫人扶起拱手見禮的侄子,笑道:“此乃晉陽大喜,兩郡大喜,安是我母女二人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容光煥發,除了消瘦蒼白了些,已不見絲毫病態。

不過彭夫人說的真心不假,最起碼於彭澈而言,此事也是大喜,兩郡好了,太守府好了,晏氏好了,他才能好。

因此他笑意盈眉,“姑母說的是。”

玉樹臨風,介乎於少年與青年間的俊美男子,笑意如沐春風,果然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旁觀的晏蓉不禁有幾分感歎,難怪她母親說,彭澈的婚事,倒過來上太守府說親的,絡繹不絕。

她也笑了笑:“好了阿娘,表兄仍有公務呢,我們勿要多打攪他。”

晏珣奔赴前線,帶走了好些人,勤慎堂大小官吏都很忙,彭澈自然也不例外。

彭夫人恍然:“那我們先回後頭去了。”

彭澈自然沒有不應的,他親自送姑母表妹到連接前後院的內儀門,又囑咐褚玉居的仆婦好生服侍,近來天氣反複,有些倒春寒,勿讓彭夫人這了涼。

“你這孩子呀,就是愛瞎操心,這麼多人照應我一個,還有阿蓉,怠慢不了的。”

彭夫人嘴裡嗔怪,實則笑意盈盈,侄子孝順,她還是極受用的。

“阿娘,我們回去吧。”

晏蓉含笑頷首,而後才扶著母親往入了二門。

彭澈站在原地目送,直到彭夫人晏蓉被仆婦侍女簇擁這上了回廊,拐過了一個彎道,身影消失不見,這才收回視線,匆匆折返勤慎堂去了。

捷報大喜,諸人興奮,連工作效率都提升了幾分,包括彭澈。

忽忽就到了下值的時辰,諸人意猶未儘,笑著互相說極幾句,才三三兩兩離開太守府。

彭澈略作收拾,也站起身,和關係不錯的兩個同僚一起出了太守府。

大門前的台階下,已有各家下仆牽著馬趕著車,等主子出來。彭澈和同僚拱手告彆,正要往馮央方向走去,不想這時,對麵牆角卻有個小孩兒一溜煙衝上來,遞了一個匣子給他。

匣子雕花漆繪,十分精致,二同僚又笑又羨,“季泓,又來了呀!”

彭澈數月前及冠,晏珣取字季泓,他極受晉陽城的小娘子青睞,如今世風尚算開放,便經常接到各種各樣的小禮物,同僚們早見怪不怪了。

彭澈無奈搖頭,那小孩已一溜煙跑了,以他風度自然不會隨手丟棄,隻得先拿著。

“澈甚是無奈。”

打哈哈幾句,幾人就分開了,彭澈來到馮央等人這邊,翻身上馬前,他看了一眼手裡的匣子。

他接這類東西太多了,絕大多數都是直接給馮央等人處理的,隻不過,眼前這個匣子卻屬於極小那一撮。

楠木胎的小匣,精雕細琢,雲鳥紋的花樣勾勒栩栩如生,單單一個匣子,就十分貴重,明顯不是一般人家拿的出來的。

這樣的人家,晉陽城不多,就算他不接受人家小娘子的情意,怎麼也得打開看看是何物?免得他日人家問起,他一慨不知。

“我家郎君人才出眾,自是讓這晉陽城的小娘子為之傾心。。”

馮央神色掩不住自豪,彭澈無奈笑笑,搖頭,“這實在算不得什麼好事。”太麻煩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解開掛在匣子上頭精致小鎖,打開匣蓋,隨意往裡一瞥。

然而,就是這麼一瞥,他的瞳仁猛地一縮,臉色瞬間慘白。

隻見那仿佛是貴女認真挑選的精致漆匣裡頭,赫然放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手指纖細白皙,明顯是個女子所有,而其上,戴了一枚牡丹紋樣的羊脂白玉戒。

彭澈做夢也不會忘記這枚玉戒。

這是他有記憶以來,母親就戴在手上的,據說是剛成婚時,他父親所贈,母親愛若珍寶,二十餘年來一刻也沒摘下過。

玉戒與手指根部嚴絲合縫,顯然主人也戴了這個玉戒多年,指跟位置,還有一顆非常熟悉的褐色小痣。

彭澈心臟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這根手指,確實是他母親的。

“郎君?郎君!”

馮央見主子死死瞪著匣子,麵色大變,又驚又擔憂,忙探頭往前一看。

彭澈“啪”一聲,先一步闔上匣蓋,“無事。”

這根手指柔軟,而且斷處血跡還紅著,尚未變得乾涸黑褐,顯然是剛被砍下不久的。

他的母親還活著!!

這消息震得彭澈頭暈眼花,隻是此情此景,卻讓他來不及欣喜,就被濃濃擔憂焦慮占據心頭。

那匣裡除了一根指頭,另還在匣蓋黏了一張絹帛,四個鬥大的字“不得聲張”,和斷指一樣引人矚目 。

彭澈不免多看了眼,隻見下頭還有好些小字,“喬裝出門,獨身而行”。

馮央等人道:“郎君,可是生了什麼事?不若去找姑太太……”

“住口!”

彭澈暴喝一聲,厲色掃了諸護衛一眼,“我說了無事!”

“回府。”

眾人不敢再說,彭澈勉力鎮定,在護衛們驚疑擔憂的目光下勉強爬上馬背。諸人一路疾奔,返回彭府,他吩咐馮央,悄悄拿一套仆役穿的布衣來,

彭澈接過匆匆回屋,立即脫下冷汗濕透的內衫,套上布衣,馮央的叔父馮鄉聞訊來了,一臉擔憂,“郎君?”

“馮叔,我母親尚在人間。”

眼前這個,是曾經的彭府大管事,他父親的心腹,曆來穩重,彭澈也不隱瞞,他低聲道:“有人以斷指相挾。”

一路回來,彭澈已經冷靜了下來,不要說喬裝獨行,即是刀山火海,他都得闖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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