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鄉大驚,“竟是這樣?!莫非,莫非是那陳佩?!他有何目的?!”
“尚不知。”
提到陳佩,彭澈臉色陰了陰,他往臉上掬了一把冷水,讓頭腦更加清醒,“馮叔,我得獨自出去一趟,你趕緊囑咐馮央幾個,切不可聲張。”
馮鄉一句小心有詐卡在嗓子眼,最後還是應了,眼睜睜看彭澈抹了一把臉,匆匆出房。
從後門而出,對方沒有提下一步信息,彭澈也不敢讓人跟著,唯恐害了母親性命,隻漫無目的往前走著。
對方,必然一直關注自己。
他走了幾條街,天色漸漸暗下來了,不少店鋪開始打烊,沒打烊的就挑起燈火。街上行人多了起來,個個行色匆匆,各自趕回歸家。
在這樣繁忙之下,彭澈突然發現,斜對麵街角,有人直直盯著他。
對方帶著鬥笠,一身布衣十分平凡,見他望來,露出一個笑,轉身進了身後小巷。
就是他了!
彭澈立即跟了上去。
這二人一前一後,左拐右彎,繞了很長的路。最後,鬥笠人倏地停下腳步,身側巷子一個院門同時打開,他立即進了去。
彭澈緊隨其後。
院門“啪”地一聲,立即緊緊閉合。
那鬥笠人就站在院中,彭澈冷冷問:“我母親身在何處?”
鬥笠人沒開口,屋裡卻傳出一個略帶磁性的男性聲音,對方道:“你母親甚好,還有你的幼妹。”
一個身穿寬大.麻衣,布巾束發,舉止灑脫如隱世高士般的中年男子站在門檻後,他表情很閒適,不緊不慢地說道:“彭公子不妨進屋說話。”
他笑笑:“公子切莫喧嘩,喧嘩無用,若反因此害了汝母妹之性命,恐悔之晚矣。”
彭澈衝進屋,隻見空蕩蕩的寬敞屋子一角,一大一小兩個女人被捆住手腳縮在地上。
這兩個女人在尤帶春寒的傍晚,僅穿了一件半新不舊薄薄布衣,嘴唇失去血色,形容狼狽,卻還是能從嬌嫩的肌膚中,看出她們曾經的養尊處優。
年紀大的風韻猶存,右手中指不久前被生生砍下,血跡斑斑還濺在身上。這女人的眉眼,彭澈曾午夜夢回多次,即便身死,怕也不會忘記,正是他的生身之母,彭許氏。
小的那個才十四五,容貌有一絲陌生但更多的是熟悉,彭澈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他的胞妹彭貞。彭氏被滅已快四年,她當年才十歲出頭。
“娘!阿妹!”
彭澈淚水滾滾而下,他以為彭家僅剩自己一人了,上天垂憐,今兒竟讓他看見活生生的母妹。
彭許氏母女也很激動,她們嘴巴被堵住無法發聲,一直死氣沉沉的眸子卻迸出激烈的火花來,一直縮著的人仿佛重新活過來了,掙紮著要往這邊撲。
卻被旁邊其中一個持刀大汗踢了一腳,二女又重重摔回去,痛得眼前發黑,蜷縮成一團。
“你們住手!”
彭澈迅速從母子兄妹重見的激動中回過神來,他掃了一圈屋內,竟發現裡頭立了不少人,這些人無聲無息,屋裡不點燈光線昏暗,竟一時沒有察覺。
他心頭一凜,都是高手。
柏欽笑笑:“彭公子多想無益,我既然敢直接讓你來此處,自然有十足把握。”
“你們是陳佩的人。”
柏欽一笑,明擺的事也不需要否認,他直接道:“公子不是笨人,宵禁在即,我也不說廢話了。”
他盯著彭澈一雙溢滿著深深痛恨的眼睛,也不在意,道:“我家主公有言,隻要你供他驅使,事成之後,便放你三人安全離開。”
彭澈心中一震,“你們竟與晏慶有勾連?!”
沒有勾連,不可能在這個敏感時刻出現。
“這事,就不勞公子費心了。”
柏欽緩緩踱步,微笑道:“公子有二個選擇。頭一個,佯裝答應,回去後即告知你的姑母,用你母妹的性命,換你繼續在晉陽城苟且。”
“第二個,供我主公驅使,竭儘全力把事辦好,我主公為人你想必聽說過的,他說放你母妹三人,必然會放。”
陳佩心狠手辣不假,但他卻有個好處,就是絕大部分時候都言出必行。
據柏欽對主公的了解,放彭氏三人這等小事,不值得他出爾反爾。
彭澈臉色陣青陣白,須臾說了一句,“我雖在晉陽城為官,然主事的不過法度典儀,諸如軍務,鞭長莫及。”
他自然要竭儘所能保住母妹的性命的。母子兄妹本情深,更何況他經曆過血親儘喪,血流遍地,孤零零世上唯獨自己一人的滋味,若現在讓他用自己的命換,彭澈也會毫不猶豫的。
然而對方並不需要他的性命。
對方要的是他背叛太原,背叛晏氏,背叛姑母一家。
對於彭夫人這個姑母,曾經以為是僅存於世的唯一血親,彭澈還是有感情的。彭夫人十分心疼唯一的侄子,日常關懷備至,他也不是鐵石心腸。
哪怕因借兵和晏蓉許嫁的事,他也曾無法控製地有過些許怨念,但說到徹底背叛,事到臨頭,彭澈發現自己還是不願姑母麵上露出震驚失望的神色。
況且,人隻要不死,總要繼續生存的,背叛了姑媽家,此後即如喪家之犬,世間雖大,他卻再無處容身。
彭澈極力推脫。
柏欽一笑,慢悠悠地說:“你知道你不答應,你母親妹妹會是什麼下場嗎?”
彭澈倏地抬眼,死死瞪著對方。
“你瞪我無用。”
柏欽絲毫不在意,淡淡地吐出一句話:“我們曆來不留無用之人,既然這樣,那就投入營中,充當軍.妓罷。”
他冷冷道:“公子若有閒暇,可提前一觀。”
前線戰況瞬息萬變,時間緊迫,柏欽懶得多費功夫,速戰速決吧。他直接一揮手。
看守彭氏母女的四五個親衛,立即放下刀,轉身看向彭氏母女,其中一個年輕人看來和柏欽關係很不錯,嘴皮子又利索,哈哈笑道:“謝先生了哈。”
他一邊鬆腰帶,一邊說:“好歹是世家貴女出身,臟是臟了點,我也不挑,先嘗嘗滋味也不錯。哎,你們留個位置給我,我先嘗這個小的。”
這幾個中青男人辦事得力,不過半句話的功夫,就一把扯爛二女上衣,露出白花花的皮肉,小小兜兒遮不住風光,已有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了上去。
彭氏母女激烈掙紮起來,被捆住的手腳亂蹬亂踹,堵住嘴說不出話,嗚嗚叫著,眼淚橫流。
剛才說話的年輕人被踹了一下,他勃然大怒,照著彭貞的臉就是一記響亮耳光。後者被打得嘴角破裂,腦內轟鳴,幾近暈眩。
年輕人冷哼一聲,直接伸手探向她的兜衣。
“住手!”
彭澈被人用刀攔著,衝不過去,他如困獸般,雙目赤紅,怒吼:“都給我住手!!”
他倏地轉頭,死死盯著悠閒依舊的柏欽,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來,“我答應你!”
“我什麼都答應你們!!”
……
*
小半個時辰後,彭澈離開,柏欽一行立即轉移。
到了新的下腳地,他提筆寫了一封信,落了印鑒,交給親衛,命人趁著宵禁前立即出城。
“這個晏慶。”
柏欽皺了皺眉,“我們隻會做此一事,至於他能用到什麼地步,那就看他的能耐了。”
若還是無法扭轉局麵,那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