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重見(2 / 2)

“我們找個避風之處紮營,待得天明再啟程。”

“喏!”

晏一雖不甚明白,但他曆來信服主子,聞言也不問,立即打馬往前頭安排去了。

彭夫人這輩子,夫君在身邊聽夫君的,夫君出門就聽兒女,已成慣性。要是以前,她肯定沒意見的。但這回,她真的很想儘快趕到夫君身邊。

她猶豫了下,張嘴欲言,抬頭時卻見愛女略憔悴的容顏和眼下青痕。

她心裡一疼。

“好,那就先休息一夜吧。”

晏蓉不是沒看見母親的表情變化,她也牽掛父親,略遲疑片刻,她還是堅持紮營的決定,摟著母親拍了拍,“阿娘,你好好歇歇,天一亮咱們就啟程。”

天亮視野大廣,況且一夜時間,也足夠接報後的遂城遣兵馬出來迎接了。

晏一很快選了個半包圍的土丘作為營地,來得急,紮營所需一切軍備都沒帶上,不過軍旅出身的漢子也無所謂,圍著馬車席地一躺,就能睡下。

晏一把巡防安排好,過來時,卻見晏蓉撩起帷裳,盯著篝火,在怔怔出神。

“主公?”

晏蓉回神:“晏一,哨騎派出去了嗎?”

她總覺得不安穩,方才囑咐了晏一多派哨騎,小心一點,跑遠一點。

晏一道:“已經遣出去的,標下遣了五十人,令他們互相照應,勿要失去聯係。”

晏蓉頷首,心略定。

晏一目帶關切,又勸:“主公,一路顛簸,您先歇下吧?”

“嗯。”

晏蓉應了聲,雖然她思緒繁雜無心睡眠,但她知道好好休息才是最好的,壓了壓,轉身入了車廂。

走得急,申媼等人一個沒帶,她自己和衣躺在母親身邊。

身體很疲憊,腦子卻格外活躍,睜眼盯著黑沉沉的車廂頂,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噠噠噠”仿佛敲在人的心坎上,晏蓉幾乎是馬上睜開眼,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坐起起來。

她的動作很大,驚醒了同樣睡不沉的彭夫人,“阿蓉怎麼了?”

“我出去看看。”

晏蓉衝出車廂,和一地被驚醒的精兵齊齊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來人是已方哨騎,衝到近旁,一邊下馬跪下,一邊就大聲稟報:“報!前往二十裡外發現敵軍!”

“標下等觀其規模,約有萬數之眾,一直疾奔往營地方向而來,騎兵甚少,步兵居多!”

發現敵情,敵人兵力倍於己方,已方還剛經過長途跋涉,實在算不得一件好事。

但晏蓉一顆心反倒落入實地,確定敵情好啊,總比不知潛伏在何處好太多了。

她十分慶幸剛才相信了自己的直覺,不然這樣悶頭撞上去,已方要吃大虧。

“主公?我等是結陣迎敵還是暫避鋒芒?”

晏一發問,不知這支敵軍為何突然繞到遂城之後,又是怎麼繞的,但能肯定一點,對方是衝他們一行來的。

“不。”

晏蓉道:“立即啟程,退到後方三十裡外的陽穀縣城。”

陽穀縣,是個不大不小的縣城,不久之前,她們一行途徑此縣。

“敵軍孤軍深入,太原軍乃我晏氏屬地,為何要與敵軍正麵交鋒?”

晏蓉冷冷一笑,對方圍城沒關係,偌大一個縣城,補給短時間不會缺。敵軍麻煩就大了,沒吃沒喝的,離開搶掠一番當然可以,但她手下五千精兵也不是吃乾飯的。

立即就能殺出反攻。

一個吃飽喝足,養精蓄銳;另一個餓著肚子奔波。此消彼長,人數優勢將消弭殆儘。

她手下的都是精銳,不信乾不過孤軍深入全無依仗的西河軍。

她立即折返馬車,諸將士護著馬車迅速往回折返,晏一則打發哨騎,先一步通知陽穀縣。

馬車上,晏蓉挽著母親的肩,語氣十分篤定:“阿娘,沒事了,阿爹沒事,軍報是假的。”

這批敵軍一出現,她就是知道軍報是假的,目的是將她母女二人誆出。

不知對方如何造的假軍報?此舉又有何陰謀?會不會影響前線戰局?

此刻當務之急,還是先保存自身。

晏蓉思維十分清晰,又萬分欣喜,父親無事,不過虛驚一場。

“真的嗎?阿蓉你說的是真的?”

彭夫人又驚又喜,晏蓉握著母親的手,肯定點頭:“軍報必是假的,不然不會有這麼一批敵軍直奔我們而來。”

晉陽一行直奔陽穀縣,縣城城門早大開,牆頭明火執仗,數百衙役刀槍弓箭,還有木棍的,精神抖擻,氣氛十分嚴肅。

晏蓉一行被迎入,城門立即關閉。

晏一隨即接手了城防。

西河先鋒將軍張暘急追而來,遠遠看見陽穀城城門緊閉,城頭火光熊熊,戴甲軍士秩序井然,嚴密監視已方奔來方向。

他恨恨啐了一口,本以為這任務不難,沒想到還未開始就陷入困局。

他一咬牙,下令圍困陽穀。

雖不能活捉這二娘們有些遺憾,但隻要對方沒能傳信出去,應該不會影響主公大計。

反正晏蓉母女,隻是個引子。

大不了他張暘和這一萬將士犧牲於此,主公大計成功即可。

*

西河軍隊圍困陽穀,一時也沒發動攻擊,晏一安排輪流值守,養精蓄銳。

晏蓉母女知悉軍報是假,心下大喜,彭夫人躺下立時睡了。

晏蓉安置好母親,卻沒睡,小半個時辰後,晏一來報,說圍城的西河軍有動靜。

果然,西河軍來得匆忙,乾糧等物一應不全,奔波一路早已耗儘。不過張暘也不是酒囊飯袋,他隻悄悄點了外圍二千兵士,命其到附近村鎮補給一番。

如何補給?

自然是燒殺搶掠。

晏蓉不到萬不得已,自然不會累及百姓遭殃,她手下精兵吃飽喝足,又輪流休憩過,正合適趁機出城攻伐。

她立即下令出擊,又親自登上城頭,指揮作戰。

命令很快傳下去,諸將士已在城門集結完畢,正待城門開啟。

晏蓉立在高高的城頭,冷冷看著不遠處黑黝黝的西河軍營地。

她啟唇,剛要下令開城門。

恰在此時,她忽聽見遠處似乎有一陣聲浪傳來,隱隱的,卻又仿佛很浩大,悶悶沉沉的。

很快的,這聲浪清晰起來,如同平地上的一聲聲悶雷,馬蹄聲驟且急,連續不斷打在西邊原野的大地上。

旌旗若隱若現,一大股騎兵至。

西河軍?

遂城援軍?

晏蓉隱隱戒備,又期待。

圍困陽穀縣城的西河軍也立即騷動起來,個個翻身而起,立即結成圓陣警戒。

晏蓉眯著眼睛看,旌旗越來越近,她終於看清了一個碩大的“霍”字。

她大喜,是援軍!

霍珩一馬當先,領一萬騎兵以雷霆之勢撲入敵軍戰陣,立即撕開一個大口子。

騎兵凶悍,居高臨下,迅速收割敵軍首級。

霍珩臉上戰甲上沾滿血跡,他激憤之情爆發,張暘一個照麵還來不及大驚,就被他砍於馬下。

他衝了一輪,衝出敵方戰陣,在提韁掉頭之前,他心有所感,迅速抬頭看了一眼。

夫妻相對而望。

雖夜色深沉,距離還遠,看不清麵容,但彼此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

晏蓉又驚又喜,明知距離遠他聽不見,也高聲喊道:“夫君!”

他是一軍統帥,竟親自率軍來援自己,她情緒激蕩一時落了淚,忙令晏一,“是君侯!快開城門,一同夾擊!”

城門立即打開,晉陽五千精兵殺出。

勝局奠定。

晏蓉又驚喜又放鬆,人放鬆下來,這二日的疲憊神傷也一並湧上心頭。

她有些暈眩。

剛撫了撫額,又覺得小腹有些隱隱作疼。

她又摸摸肚子,難道月事要來了。

晏蓉月事周期長,有三十多天,經常還不怎麼準時,延後幾天是常有的事,偶爾還會延遲十天八天。

不會這湊巧吧?

她剛剛才想走得匆忙,月事帶沒拿上怎麼辦?

忽一陣更大的眩暈襲來,她身軀晃了晃,竟在晏二的驚呼聲之中,一頭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