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回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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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蓉睡眠質量一如既往地好,一覺醒來已經接近晡食時分。

她有點急,說好午睡後就去溧陽居請安的,她起晚了怎麼辦?

霍珩安慰她,“無事,我和祖母說過了,祖母特地囑咐,莫要打攪你。”

他一身藏藍色深衣,紫金冠束發,十分齊正,正坐在床沿和晏蓉說話。霍珩剛才已經去了溧陽居一趟了,媳婦身懷有孕睡得沉,他卻不能怠慢了祖母。

“祖母還說,今兒晡食一家人都來,好生聚上一聚。”

在老太太心中,她膝下三房就是一家人,分家不分家的,並不妨礙。

“你莫急,先讓陸禮請了脈,再過去也不晚。”

說是這麼說,但晏蓉總不好踩線到的,她已經一覺睡到吃飯的點了。

她忙招了申媼等人進門,匆匆梳洗,換了一身桃紅色的纏枝紋繡腰襦裙,攏了攏臂彎挎的淺粉色披帛,略略端詳儀容,沒發現不妥,請了脈後,就和霍珩出門了。

到得溧陽居,裡頭已人聲鼎沸,二房五口到了,三嬸麻氏也陪坐在一邊,還有就是一如既往沉默的霍琛兩口子。

霍琛向來惜字如金,他媳婦嘴縫更緊。她隻是一個曹掾的女兒,據說當年柴家想嫁女兒給霍琛,親上加親,但還來不及定下,霍襄就戰死了,後來荀太夫人做主,聘了這位孫氏。

據說夫妻感情平平,成婚一年多還未有所出,孫氏父親官位不大,夫君地位尷尬,她沒有底氣,除了請安,晏蓉都沒聽過她說其他話。

不過現在,晏蓉也顧不上其他人,她進了門,先被攙扶在跪在蒲團上給荀太夫人見了禮。老太太本來說她懷孕不用大禮的,大約怕壓到肚子,但她還是堅持。

如今腹部確實已隆起,但還不影響這個動作,時人重孝道,她這點決不輕忽。

“快快起罷。”

荀太夫人立即命全嫗攙扶,霍珩已先了一步,俯身扶起妻子,晏蓉笑道:“謝祖母體恤。”

老太太“唔”了一聲,招手讓孫兒孫媳坐到身邊來,晏蓉托了肚裡兩個小家夥的福,首次超越霍珩,緊挨著老太太坐下。

荀太夫人仔細問了晏蓉起居飲食,又囑咐了一番好生養胎,閒事得空就管管,沒空就罷,一切以身體為重。

不管之前她是否對晏蓉有些許微詞,此刻都化作欣喜,還有一些隱憂。

欣喜是肯定的,長房即將後繼有人,這在老太太心中是最大的事。隱憂則是雙胎,說句實在話,雙胎固然大喜,但出意外的幾率也比單胎大。

荀太夫人的心思和霍珩一樣,寧願穩妥,也不冒險。

不過單胎雙胎這個,由不得人選,老太太端詳孫媳,見她即使路上奔波亦氣息極好,想起孫子和陸禮寫信回來的說的,一時喜形於色。

晏蓉笑道:“謝祖母關懷,孫媳知曉的。”

“好,好!”

荀太夫人又囑咐霍珩,“你多多體恤些,好生照顧,萬不能輕忽。”

霍珩鄭重應了。

嚴肅的話題告一段落,下麵呂氏快人快語,笑道:“祖母大喜,伯瑾弟妹大喜,家裡要添丁進口咯。”

霍溫也欣慰捋須,“極好,極好。”

好話沒人不愛聽,老太太皺紋舒展,笑罵道:“看來你這猴兒是想在我老婆子手裡要點東西了。”

孫媳婦懷孕,作為祖母的荀太夫人會給好東西作為表揚獎勵的,呂氏之前就是,晏蓉自然也不例外,全嫗正捧了個沉甸甸地彩繪漆匣出來。

老太太笑:“不得了了,趕緊也給她收拾點兒,不然回頭必要念叨我。”

呂氏自然不可能為了財物,她為的是討老太太開心,聞言佯裝懊惱,道:“竟是被祖母看破了,那如何是好?”

老太太指著她,笑得皺紋舒展,“瞅瞅,孟宣,瞅瞅你家的,打主意打到你祖母跟前來了。”

霍珩含笑看了妻子一眼,十分配合地道:“祖母看我回家教訓她。”

呂氏討饒。

難得老太太這麼高興,大家使勁兒湊趣,鬨了一陣,才命仆婦準備食案,一家人共聚用膳。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分男女桌了,一張長案,男一邊女一邊便是。

霍珩坐在老太太右下手,晏蓉則是左下手,隔壁是呂氏,呂氏笑吟吟,悄聲道:“恭喜你了。”

嫁進夫家當媳婦的人才有的體會,膝下有兒女,腰杆才徹底挺直。

晏蓉笑:“謝謝。”

這邊妯娌處得不錯,那邊兄弟叔侄也說得熱火朝天,霍溫滿目欣喜傲然,捋須道:“此一戰,伯瑾將並州七郡收於囊中,冀州霍氏之威,天下皆知。”

他雖然已上不了戰場,但也是霍氏祖孫,霍氏基業得到前所未有的拓展,他心中驕傲無法用言語儘數表達,心潮激蕩至極。

霍珹擊節讚歎,“穩坐北方,再取青州兗州,他日即可南下直取中原,可喜可賀也!”

他拍了拍霍珩肩膀,“我敬伯瑾一杯!”

霍珩舉起酒樽,一仰而儘,笑道:“兄長留守冀州,功不在我之下,我更該敬兄長。”

霍珹軍政能力也十分出色,這次大戰,他和霍洪等將留守大本營,雖不動,但後方穩定即是大功。

兄弟倆又對飲了一杯,霍珹砸吧一下嘴,“不痛快,這酒甚淡。伯瑾,等會你去我那,為兄新得了些涼州酒,你我兄弟正好喝個暢快。”

涼州酒是如今出了名的烈,荀太夫人院裡上的酒當然不能比,兄弟倆也很久沒聚在一起暢飲了,霍珩看了晏蓉一眼,頷首笑道:“好!”

他固然惦記媳婦,但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裡的。

宴席散了,霍珩和妻子說了說,晏蓉剛才聽得清楚明白,含笑點頭,隻囑咐他勿要多飲,以免傷身。

大約每個妻子都會念叨這個,霍珩微笑應了,又囑咐申媼等人好生伺候,目送一行人折返元和居,這才和霍珹並肩往大門外行去。

“恭喜伯瑾了,雙胎大喜。” 霍珹笑,這可真是喜事連連。

霍珩卻搖了搖頭,“我反而更希望是單胎。”

無他,更安全。

他話中之意,霍珹自然明白,安慰道:“陸先生不是說了麼,弟妹懷相極好,必能母子平安。你莫要多想,好好等著年末當爹即可。”

霍珩也露出笑臉,“那是。”

霍珹哈哈大笑,“今日正該暢飲,提前慶賀一番。”

“好!”

……

可惜的是,這頓酒最終還是沒能吃上。

兄弟二人出得大門站定,親衛遣來坐騎,霍珩正要下台階,不想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高聲喊道:“君侯!君侯且留步!”

霍珩眉心一簇,轉頭,“何事?”

來人是外書房的親衛,疾奔到大門前刹住,急急見了禮,道:“陸先生打發標下來的,說來了要緊信報,要請君侯!”

即是緊急信報,請人的還是陸禮,那可確實不能耽擱,霍珩對霍珩道:“怕暫不能與大兄暢飲了,我先過去一趟。”

“這如何能耽擱?”

霍珹立即道:“伯瑾快去,不過一頓酒,你我兄弟何時吃亦無妨。”

霍珩拱手,匆匆進門折返。

霍珹放下回禮的手,眉心也蹙起,也不知出了何事?好事壞事?

他站定立了片刻,待目送霍珩身影消失在影壁後,才收回視線。

他麵上略有沉凝,須臾放緩步下了台階,翻身上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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