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要告訴你一個事兒。”
捉住他摩挲自己臉頰的大掌,重新按在自己隆起的小腹,她喜滋滋道:“夫君,今晚孩兒們動了呢!”
霍珩愣了愣,才醒悟她說的“動了”,是什麼意思,他大喜,“真的?!”
他精神一振,輕輕抽出晏蓉枕著那條手臂,一個鯉魚打挺坐起,兩隻大掌覆蓋在她的腹部,忙不迭問:“何時的事?怎麼動的?”
霍珩聲音溢滿了驚喜,黑暗中,也能隱隱看見他一雙眸子熠熠生輝。
晏蓉輕輕笑了,聲音柔和甜蜜,她道:“很小的動靜,輕輕地顫動,不過我肯定,是他們動了。”
“隻動了一次嗎?”
霍珩又是歡喜,又是遺憾,這麼意義重大的時刻,自己竟然沒能趕上,他反複摩挲小簸箕,期望孩兒們能再動一動。
晏蓉攤手,“就一次,也不知後頭動沒動?”
接著她就睡覺了,睡夢中動不動也察覺不了,不過胎兒小,活動能力不大強倒是真的。
含笑看了一陣,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快睡吧,我都困了。”
其實晏蓉倒不是很困,但她知道霍珩接下來的日子會很忙,查探內應,還有這幾個月積下來的一大攤子事,早出晚歸少不了的。夜深了,還是早些歇吧,年輕是資本不假,但也不是這麼熬的。
霍珩精神抖擻,無心睡眠,但他不得不應了一聲,戀戀不舍摩挲了好半晌晏蓉的小腹,可惜小寶貝們並未賞臉,一點動靜沒有,他隻好躺了回去。
“那我們睡吧。”
話中充滿了新爹式的嗟歎遺憾,晏蓉有些好笑,忍了忍,閉上眼睛偎依進他的懷裡。
……
*
霍珩開始深挖這個內應,又遣人去司州,試圖尋一下晏慶那二個心腹許良和王信。
後者雖有葛寧悄悄傳回的畫像,但人海茫茫,找到人的機會實在渺茫,因此,霍珩的主要精力放在前者。
柴氏他重點關注,以前他的視線放在柴宅和軍中,現在柴家老中青三代男人,不管哪一個,都全麵關注,去過的地方,不管可疑不可疑的,一律暗地裡給嚴查一番。
悄悄嚴查的不僅僅隻有柴家,鄴城內外,中上層的將吏謀臣,統統都在查探範圍之內,幾個一撥幾個一撥地來,從上到下,從最要緊的位置查起,從核心蔓延出去。
沒有其他線索,隻能采用最費力最耗時的辦法。
最初暴怒過後,霍珩已經情緒悉數收斂,沉著應對。
這很是耗費了許多人力物力,大半個月後,終於有了一個進一步消息傳回。
“柴平在燕舞坊與一個姓鄭的文士接觸。”
霍珩將呈上的信報往陸禮跟前一推,道:“這個鄭姓文士來曆不明,舉止間頗有些隱蔽,似是哪一方勢力遣出的人。”
柴平,霍琛的親舅,柴家這一輩的當家人。霍琛的外祖父柴驍倒還在,不過已經七十多歲了,暮年多病,早卸下家主重擔,隻在家中頤養天年,不問外事。
柴平自然知曉自家戳霍珩的眼,很是乖覺,日常安分守己從不冒頭,與這位鄭文士接頭也十分小心翼翼。
他從少年時就喜歡歌舞,鄴城上檔次的幾家舞坊他捧場多年,出入不引人矚目,這些地方龍蛇混雜,是很好的碰頭地點。
若不是霍珩這次不惜人手,怕還真會漏掉這二人短暫的會麵。
據報,這二人交頭接耳間頗有幾分熟稔,聽不見說什麼,但明顯不是第一次碰麵了。
“當務之急,是先查清這姓鄭的是何方神聖?”
說話的是陸禮,他一目十行看罷信報,抬頭道:“也不知,他是否就是那陳佩的人。”
偌大的外書房,除了霍珩隻有他,僅二人對坐。這事兒霍珩秘而不宣,就算是參與查探的心腹們,都不知道他的具體目的是什麼。
不過,陸禮除外。
陸禮既然一開始就知道了,他就沒打算瞞對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若是陸禮是內應,冀州的損失肯定不是於此,大約並州七郡如今是否拿下,也是一個大問題。
霍珩輕易下了判斷,陸禮必不是內應。
反倒是陸禮光風霽月,特地讓主公查探時勿忘記他,必須一視同仁。
霍珩無奈搖頭,懶得搭理他。
賓主間一番交心,感情關係反倒更牢固了。
言歸正傳,霍珩聽了陸禮的話,頷首,道:“我已加派人手盯著那個姓鄭的,想來不日將有結果。”
既然與柴平碰了頭,那接下來應該就此次交流請示自己的主公了,鄭文士隻要一動,就能順藤摸瓜。
霍珩淡淡道:“也是時候,把柴家解決了。”
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動過柴氏。一來多年南征北戰,開始他在意柴家時,四麵受敵,並不適宜莽動;等到他穩坐冀州,柴氏已不足為患,他也就不急了。
二來,柴氏雖惡心他,但好歹多年為霍家立了不少汗馬功勞,僅為私怨壓迫打殺,卻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影響也不好。
是以,霍珩一直對柴家采取不聞不問的態度,隻暗中監視,以防出大幺蛾子。
現在,除去柴家的時機已到。
不管柴氏是否就是陳佩內應,這都是一個不小的收獲。
陸禮讚同點頭,“主公說的是,正好師出有名。”
*
不管底下如何暗潮洶湧,這鄴城內外,都是一片喜樂祥和的。
包括冀州的諸多將吏謀臣,霍珩私底下的動作,他們絲毫未知,霍珩也不打算讓他們知悉。
這裡絕大部分人,都是忠心耿耿的,沒必要讓他們感到困擾。
就在這種西征大勝的餘韻尚未消褪的歡樂中,鄴城某一處大宅,卻有人格格不入。
他淡淡道:“不太對,柴家大約是被盯上了。”
這麼多年了,好端端的,霍珩為何突然就盯上了柴家呢?
結合這段時間他的著意觀察,他不得不做出一個自己極不願意相信的判斷。
霍珩不知從何察覺到端倪,他應是在查內應。
這人心中有鬼,又細心敏銳,半個月前,他就隱隱察覺到鄴城歌舞升平之下的不同尋常。
果然!
他揉了揉額角,眉心緊蹙,久久沉思,最後提筆寫了一封信,細細用火漆封了,招來心腹。
“送到南邊去,需更謹慎些。”
這封信十分簡潔,隻說了一件事,鄴城內外已開始排查內應,以後若無大事要事,切不可再傳信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