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你是不知道,那柴家的人, 居然走了有一半了, 都想著一起投奔兗州去呢。”
人未到聲先到的是呂氏,自從晏蓉不去溧陽居請安以後, 她每逢帶孩子們來大宅,照例總過來探望一番。
不過一雙兒女她留在溧陽居了, 既多多陪伴老太太,也為防小孩子調皮衝撞到晏蓉, 她也好鬆乏鬆乏, 讓妯娌兩個好生聊聊八卦。
呂氏健談,鄴城土生土長,這城裡城外的,就沒有她不知道的八卦。
晏蓉非常歡迎對方的, 這簡直為她無聊的孕期增添了無限色彩啊!
一聽呂氏來了, 她立即擱下手裡的畫筆, 饒有興致側頭看著隔扇門。
呂氏人在廊下,就已經說起了如今鄴城沸沸揚揚的大八卦, 她進了門後一屁股在晏蓉小幾的另一邊坐下, 興致勃勃剛要說話, 卻瞥見申媼在收拾小幾上的畫布。
“咦?弟妹, 這是什麼呢?”
絹布上畫的,其實是一個甑鍋。晏蓉不敢多智近妖到脫離自己從小受的教育, 不過除了良種以外, 其實酒精也是她很久之前就想製出來的。
太原軍南征北戰, 每每很多時候,兵士們沒在沙場上犧牲,反而死於傷口感染,實在讓人難受。而甑鍋,其實在眼下已經有了雛形,適當改良一下,也不至於令熟悉自己的親人心生疑竇。
可惜她命途多舛,良種過後沒多久,不等她找個時機改良甑鍋,就家逢巨變,入了洛陽掙紮求生長達四年。
回家後,才開始描了樣子,讓匠人嘗試打造。
後來出嫁,打造甑鍋的匠人有一半成了她的陪嫁,晏蓉到了鄴城沒多久,就成立了新的工坊,讓工匠繼續嘗試。
一次一次改良,目前,工坊能蒸出的酒已經很烈了,雖然還及不上醫用酒精的濃度,但霍珩下令試驗,確實具有不錯的消毒效果。
新工坊和糧坊一樣,立即納入重點機密範圍,霍珩親自劃了一塊地方,選了可信的心腹領兵守護,水潑不入。
工坊內部結構,外人雖不得而知,但烈酒,卻很多人用過。頭幾批其實是在涼州酒的基礎上蒸出來的,消毒飲用兩不誤,霍珩就賞了好些給鄴城一眾將吏。
霍珹作為好酒之人,捧了幾壇子回家,呂氏也是知道的,她人聰明,心念一轉就拐過彎了。
“弟妹你真厲害,既能管家理事,也能打理外務。”
呂氏對這個並不感興趣,隨意瞥了眼就言歸正傳,說起柴家,她掩嘴一笑。
“弟妹你不知道,這柴家的男人啊,早就喬裝易容,偷偷溜出鄴城,往兗州去了,卻留下一大家子的女人,毫不知情。”
“竟是如此?”
晏蓉有些訝異,她當然知道柴氏傾覆的,但詳情她沒有了解得太仔細,這說法還是第一次聽。
“正是。大約是要留下些人下來掩人耳目罷,且人多了也不好走,隻是又怕女人們不答應,於是就瞞下來了,偷偷地走。”
呂氏麵上帶著鄙夷,搖了搖頭,“直到事發,柴家那些媳婦女兒們才知曉是怎麼一回事,哭聲震天,要打要殺的。”
不過柴家的女人們最終是沒能見到家裡的男人,因為霍珩下了嚴令,柴家全部關押,嚴密看守,這男人們押回鄴城,第一時間就投入大獄,和女人們並不關在同一個地方。
呂氏冷哼:“那柴驍一大把年紀,黃土都埋上脖頸了,讓人抬著也要走,卻留著自己的孫女曾孫女在鄴城。該!就該逮住他!”
罵完柴驍,呂氏又神秘兮兮地說:“弟妹,你還記得麻月吧?”
晏蓉好奇:“記得,她怎麼了?”
怎麼可能不記得,三嬸母麻氏的兩個侄女之一嘛,當初還覬覦過她的男人呢。
呂氏幸災樂禍一笑:“你專心養胎不理外事,怕是不知道,這麻月,上個月剛嫁了柴家公子,這回也一起被關進去了。”
這回晏蓉就真吃了一驚了,“什麼,她嫁柴家了?!”
麻月在霍家住了幾年,不知道彭夫人和柴氏的糾葛嗎?不可能吧,麻桐都知道的。霍珩必是極不喜姓柴的,連正經霍家公子霍琛都處境尷尬,她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嫁了柴家呢?
呂氏撇撇嘴:“還是因為麻桐嫁得太好,她眼熱得很,選來選去,還是選中姓柴的。”
說到這裡,不得不先提一下麻桐。
當初霍家大宅中的諸事,並沒有宣揚出去。麻桐在霍望的母親周氏身上下了很多功夫,再加上本身相貌儀態出眾,周老夫人權衡幾番,最後真聘了她。
並州大戰結束後,霍望返回鄴城,二人已經完婚,麻桐還跟過婆母來了霍家大宅一趟,以霍望夫人的身份拜見荀太夫人和晏蓉。
霍望是霍珩心腹大將,不管過去有什麼齟齬,荀太夫人和晏蓉自然不會下他臉麵,於是,那次見麵很和諧。
麻桐也識趣,偶爾探望姑母也低眉垂目,餘下時間,一律不出現在霍家大宅招人眼。
雖是二任填房,霍望頭上還有個克妻的名聲,但不得不說,麻桐嫁得真很好,這大大刺激了麻月。
都是一個家長大的堂姐妹,年齡相仿,又一起被姑母接進霍家大宅養了幾年,如今一個成了人上人,這教麻月如何甘心就嫁個門當戶對的尋常官吏之子。
這時候,柴七公子出現在麻月的視線內,柴家雖然處境尷尬,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其實仍屬麻月高攀的。
隻是話又說回來,同等門戶的,沒人會把閨女嫁過去。
柴七公子不得不低娶,而柴驍柴平雖謀劃出奔,但家裡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七公子年齡到了,父母自然張羅著為其娶妻的。
柴驍柴平並未阻止,因為在這父子二人看來,聘不聘進一個新媳婦,並不影響計劃,屆時一並撇下就是。
嫁娶正常,反而更能掩人耳目。
麻月猶豫很久,最終覺得,霍珩若想動柴家,早就動了,根本無需隱忍。
於是,她不顧姑母阻攔,父母勸說,堅持嫁了。
然後一個月不到,就悲劇了。
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神展開,晏蓉簡直目瞪口呆。
“弟妹你是不知道,祖母院裡這二日是亂哄哄的,三嬸母從昨兒下晌知曉消息,就哭著去了溧陽居,跪求祖母,最後哭暈了,被抬回去,今兒又來了。”
事實上,現在的溧陽居還亂得很,哭聲苦求聲震天,麵對這麼一個糊塗又可憐的兒媳婦,荀太夫人打不是罵不是,用強硬手段架回去也不大合適,全嫗領著一眾仆婦還在勸,雞飛狗跳。
霍珹也在,他昨天押了柴家男人回鄴城,忙完公務,今兒陪妻兒一起來給老太太請安,見狀也不敢走,怕情緒激動的麻氏一個不慎傷了祖母,留下來好吸引火力。
晏蓉其實早就收到了消息,隻是下仆們不敢進溧陽居圍觀,說的遠沒有呂氏生動具體。
她咋舌,“那阿彘和芽芽呢?”
“祖母早就吩咐人抱去花園子了,正玩得歡呢,不礙事的。”
呂氏不在意揮揮手,事實上,她也是那會趁機溜人的,再留在溧陽居她受不了了,麻氏哭得真情實感,聲沙力竭後反而格外有種泣血的淒厲感,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按理說,其實麻月這個新進門不足一月的小媳婦,幾乎是不可能涉及柴家的陰私的,但誰讓她運氣不好。
霍珩下令柴家人儘數投入大獄,嚴密看守,等他回來再親自拷問,誰敢私自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