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端倪(2 / 2)

她朝麻氏方向努努嘴:“你坐月子的時候,咱們三嬸母又折騰了幾回,想求祖母出麵寬麻家人的心哩。她想得倒美!被祖母嗬斥後禁足了,聽說很嚴厲。”

難怪晏蓉出月子後見了麻氏幾次,對方都低眉垂目的,原來如此。

果然不作不死。

晏蓉和呂氏交換一個眼神,二人也端正坐好,齊齊看著房門方向。

人聲越來越近,霍珩,霍珹,霍溫大步進門,與三人並行的還有個身穿青色深衣外披貂皮大氅的青年男子。對方比霍珩略矮小半個頭,不過身板挺結實的,寬額大嘴,麵相頗為豪邁。

這人想必就是幽州荀氏現任家主,荀續。

荀續剛解了大氅,立即快步上前,在荀太夫人跟前跪下扣首,“侄孫給姑祖母見禮。”

他身後還有一群男男女女,足有六七個,皆是老太太的晚輩,也一起上前叩拜。

“好,好好!”

荀太夫人笑得合不攏嘴,俯身相扶:“快起來吧,自家人何須多禮?”

荀續見過禮了,老太太隨即招手,讓晏蓉過來她身邊,笑著介紹:“這是伯瑾家的。”

“這是你荀家表兄表嫂。”

站在荀續身側的,是一個三旬左右的青年婦人,這是荀氏現任主母王氏。夫妻二人見老太太手牽一個年輕婦人,綠鬢如雲,仙姿玉容,不見半分產後臃腫,反倒身段豐潤,曲線玲瓏。

雲鬢花顏,灼灼其華,果然不愧盛名,二人雖早有心理準備,但一時心下也不禁嘖嘖稱奇。

不過二人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麵上一絲不露,和晏蓉相互見了禮。

接著,荀太夫人又介紹了其他幽州來客,雙方一一廝見。接著,就是久彆重逢的相聚。

晏蓉保持微笑,十分自覺地充當配角,隻霍珩狀似不經意看過來時,衝他眨了眨眼睛。

霍珩微微一笑。

同當配角的呂氏看了個正著,暗暗好笑,找了個機會碰了碰晏蓉,曖昧地擠了擠眼睛。

晏蓉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

團聚過後,就是筵席。

幽州荀氏前來,不管於公於私,一場洗塵宴是少不了的。

男人們往前頭去了,而女眷則跟著荀太夫人,前往內院東側的大花廳入席。

相比起女眷們更似家宴的小規格,前頭就熱鬨多了,荀續的隨行人員,有名號的都出席,鄴城大大小小的將吏謀臣,也一並入宴。

寬敞的前堂,上首一席自然是霍珩的。荀氏乃貴客,安置在他左下手最前端;陸禮霍珹等人則在右下手;其餘冀州將吏,則從大到小分坐兩側其餘位置。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霍望又敬荀續一樽,大笑道:“常聽聞幽州有燕趙遺風,乃勇悍之師,這回有機會見識一二,某之幸也。某敬荀侯一樽!”

霍氏和荀氏多年親厚不假,但霍望是霍珩族弟,年紀輕,霍襄時期的兩家合作他沒趕上,至於之前的並州青州大戰,荀氏卻沒有摻和,所以他才說從未見識。

並州青州大戰,幽州沒有參與其實不足為奇,畢竟荀氏和晏氏不一樣,晏氏是正式歃血為盟的,而荀氏沒有。那兩場大戰,都能徹底撼動荀氏根基的,再親厚,荀續也不可能貿然摻和進去的。

等到霍珩連續大勝,徹底雄踞北方,情況又不一樣了。預計在不久將來發生的兗州之戰,將會是他和陳佩的第一次交鋒,必將震撼大江南北。

這時候的荀氏,若繼續作壁上觀,兩家關係就必會由親厚轉為生疏了。霍珩未必會如何,但心生隔閡是必然的,前頭的恩義也將消弭殆儘。

若他有朝一日登上大位,荀氏處境將會十分尷尬。

眼下與霍氏結盟,是大勢所趨,也是最好的時機。因此,霍珩詢問的書信到時,荀續立即回信說,願結盟約共同進退,不久後的兗州大戰,荀氏將出兵與霍氏共同作戰。

這些,陸禮等人也是清楚的,故而霍望眼下有此言。

霍洪李原等將也連聲附和,齊齊端起酒樽,荀續笑著謙虛幾句,回敬後,飲儘杯中酒。

放下酒樽,他對上首的霍珩道:“伯瑾,去年秋,匈奴騎兵屢屢擾我上古白登二城邊鎮,作試探之舉,也不知今年是否會大舉犯邊。”

荀續麵露歉意:“此次出兵兗州,恐幽州隻能遣出八萬將士。”

幽州共有將士十八萬,它北臨匈奴,但幸而有長城為據,一般時候,五萬將士留守也算足夠的。但若是匈奴蠢蠢欲動,那情況又大相徑庭了。

霍珩挺理解的,且他兵力不缺,他要的更多是荀氏的及時表態,於是頷首:“防禦外敵為重,表兄此舉甚妥。”

荀氏麵露感激,舉起酒樽:“愚兄敬伯瑾一杯,兗州一戰,必旗開得勝!”

“好!”

與霍珩對飲過,他又斟滿酒,笑著環視一圈,“借冀州的好酒,在下敬諸位一杯,願此戰必勝!”

“好,好好!”

大夥兒紛紛叫好,荀續一一敬過,最後舉樽就唇,在寬袖的遮擋下,豪邁一仰而儘。

氣氛被推至最高峰,酒酣耳熱之際,荀續擱下酒樽一抬頭,不經意間,卻撞進了一雙他一直極力回避的黝黑眼眸之中。

黑眸的主人正是霍珹,烈酒讓他微醺,他麵有暈紅帶笑意,舉了舉手上的酒樽,遙敬荀續。

很正常的一個舉止,卻讓荀續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但他很快恢複過來,垂下眼瞼,又喝下了這一樽。

……

*

宴散,荀續腳下略有不穩,跟著仆役往客院而去,他腳下有些急,似乎想儘快離開。

可惜,他要逃避的人始終沒能擺脫。

出了廳門,剛拐上廊道,先前去解手的霍珹迎麵而來。

“表兄,你我兄弟許久不見,明日不若去我家,我二人痛飲幾杯?如何?”

霍珹隨意將胳膊搭在荀續肩膀,笑著扯扯衣襟,好讓烈酒的熱意散得快些。

很尋常的邀約,很尋常的動作,卻讓荀續臉色變了又變,他側頭,近在遲尺的霍珹麵有醉意,一雙眸子卻格外幽深。

好半晌,他乾笑道:“好,愚兄明日必至。”

霍珹微微一笑:“小弟必掃榻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