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遣人專門盯著黃河,每日兩報,目前黃河還沒結凍的跡象,但參考往年,估計也快了。
算算時日,冀州軍即便十分迅速地攻下兗州邊境幾城,也剛好趕上黃河解凍。屆時,霍珩隻能望河興歎,眼睜睜看著陳佩攻城略地了。
生生被落下一大步,後續固然可以繼續南攻,但需要花費的人力物力將會大很多。
陸禮言下之意,在座的大將謀臣們都懂,霍望咬咬牙,道:“我們按原定計劃行事,加緊些攻勢,或能趕在黃河解凍之前渡河!”
相關的戰策,冀州這幾月是議了又議,確實也商議出一套可行計劃來。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今年開春比預料中還要早,還要突如其來,讓陳佩得利可提前揮軍,而冀州這邊,卻不得不早一步麵對融雪嚴寒泥濘,和黃河解凍的大難題。
霍望的話,好幾位大將都點頭,願意一試,霍珩沉思良久,卻搖頭。
“此舉風險太大,不妥。”
當然,他也不願意失去先機,之所以不願意選風險大的方案,是因為有了風險小的。
霍珩點點了長案,道:“我們可借道徐州。”
徐州何興,剛投的霍珩,那位當妾不成的徐氏貴女,還留在鄴城等荀太夫人在族中物色個適齡子弟呢。
對方結盟的迫切與誠意,可窺一斑。
值得一說的是,自家信報剛進的鄴城,何興的信使後腳也到了。這是因為徐州夾在揚豫兗三州的東邊,陳佩戰線的最前沿,即使此次兗州大戰陳佩不趁機襲徐,下一戰,也必會揮劍向東。
遏製陳佩發展,何興比霍珩緊張多了。
霍珩和陸禮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目中看到相同的東西,陸禮捋須笑道:“主公此策極妙。”
兗州東臨青徐揚三州,徐州正位於中間位置,冀州大軍抓緊時間趕在黃河解凍前過河,從東路攻兗,天時地利並不比陳佩短多少。
先機不失,後續的第一次短兵相接就不會提前落入下風。
“妙極!”
“確實!”
眾將謀臣紛紛擊節讚歎。
“韓光先隨徐州信使先行,快馬加鞭,將此事告之何興,讓他做好準備。大軍隨後就到!”
事不宜遲,霍珩當場下令,率五十萬大軍,借道徐州,南征兗州。
經曆過青州大勝,以及這半年的兵馬擴充,霍珩如今麾下六十餘萬將士。
此次與陳佩,必然是一場惡戰,雙方都不約合同地儘可能地抽調麾下兵力。霍珩治下冀並青三州,地域遼闊,餘下這十餘萬將士駐防在各處關隘邊城,已經不能再縮減的了。
五十萬大軍,再加上十萬太原軍後一步充入後軍,共六十萬大軍先一步伐兗。至於荀續的那八萬將士,由於路途遙遠,即使馬上回去點兵也趕不上渡河了,隻能等黃河解凍後作為增軍。
韓光領命匆匆離開,霍珩立即喚諸將聽令。
拜霍望為前將軍,李原為左將軍,趙武為右將軍,杜靳為後將軍。以及副將、參軍、護軍、領兵使等等。
令下過半,霍珩視線掠過霍溫和霍珹父子,頓了頓,“……霍溫為典軍書記,協助韓光霍洪監管糧草;霍珹為中監軍;……黃陵畢泰領二萬精兵,留駐鄴城。”
他將二房父子都放在中軍,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留駐鄴城的任務就交個另外兩個心腹大將黃陵和畢泰。理由也是現成的,腿腳需要休養康複的霍洪幾次請命,說他已經好全了,兗州大戰萬萬不能落下他。
霍珩當時笑道,說屆時調整調整。
現在正好,連同霍珹也一並給調整。至於霍溫,這次戰役規模大,很多以往留守鄴城的文官都調動了,他混在其中也不起眼。
霍洪領命後喜形於色,霍珹心中卻“咯噔”一下。
他心潮翻湧,麵上卻不顯,立即大聲應了一聲“得令”,並接過監軍印信。
霍珩軍令接連不歇,餘光卻一直關注霍溫霍珹,見二人一切如常,心下稍安。
或許是自己疑心太重了,若屆時澄清,他備酒宴請叔父堂兄,當做賠罪。
霍珹餘光也在關注上首的霍珩,對方表現也與平時無異,他卻無法安心半分。
……
諸將領命後,立即離了議事大廳下去準備。霍珹隨諸人一起出得廳門,春日陽光灑在身上,他並未沾上半絲溫熱,反倒冷風一吹,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以往霍珩出征,自己基本都是留守鄴城的,包括並州青州大戰,這次怎麼就……
不要說霍洪,霍洪是霍洪,他是他。
索性都調整了,因此大家都覺得是尋常調動,但霍珹不同,他心中有鬼,立即就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來。
“終於能重新到前線去,雖是監管糧草,吾心足矣。”父子一同往家裡趕,霍溫樂嗬嗬地這般說道。
霍珹眼神閃了閃,與父親共事的是韓光霍洪,霍珩的鐵杆心腹。當然了,在外頭看來,這三人都是可以絕對信任的。
“正是。”
他麵色如常應了,末了又關切問:“父親的手臂可會不便?若是難以支應,我回去與伯瑾說說?”
霍溫手筋是接續的,寫字能行,但拿不起大刀,已經不是武將了。若那不祥預感為真,那大約是自己連累了父親。
霍溫擺手:“無事,武有霍洪,我和韓光為文。”
“那父親若有不適,萬萬不可掩下不說。”
“嗯,伯瑾在,我怕是想多勞累也不行,無事的。”
伯瑾嗎?
霍珹笑了笑:“那兒子就放心了。”
*
現在已經是中午,霍珩為了爭取時間,下令申時初點兵,距今不足兩個時辰。
霍珹需要親自做的除了披甲,就是將手上正處理公務整理一下,方便交接。至於那些收拾行裝的事,交給貼身仆役即可。
進門後,吩咐一聲,他和霍溫匆匆回了自己的書房。由於呂氏的去世,他手上正處理的公務沒有太多,約莫半個時辰就出來了。
他一邊往後院快步而去,一邊問左夷:“公子和女郎呢?”
左夷經曆過不少大事,乍聞主子出征時雖震驚,但也沒露絲毫聲色,聞言忙稟道:“小主子們好多了,今日已經能下床走動。”
阿彘和芽芽都病了,但他們依然不願意離開靈棚,也是因為如此,荀太夫人不得不和呂氏娘家商量,讓呂氏沒有停靈太久,數日前已經下葬。
霍珹到了後院時,姐弟二人又抱在一起哭泣,乳母侍女苦勸,可惜效果不大。
“阿彘,芽芽。”
“阿爹!”
悲傷勞累讓往昔玉雪可愛的兩個孩子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見了父親,他們眼淚決堤,立即站起往父親方向撲去。
“啊!”
小身軀乏力,跑得又急,阿彘絆了一下,連帶姐姐一起,齊齊撲倒。
眾人大驚,忙搶上前去攙扶。
包括緊跟霍珹而入的左夷。
大家七手八腳扶起孩子,混亂中,左夷突然感覺到手裡被塞進一個很小的物事。
他立即不動聲色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