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擔心吧,肯定有的,這次的對手並非兗州範德,而是那出了名殘暴凶狠,陰險奸詐的陳佩。對方兵力之雄厚,並不比己方遜色多少,且能力也不弱。
荀太夫人察覺了,隻道:“擔憂無濟於事,你好生照顧阿寧和虎頭,便是助力。”
老太太也沒多勸,這種情緒本人也控製不住,隻能像她這般,經曆得多了,人才能鎮定下來。
然則這也隻是鎮定罷了,擔憂還是無法避免的。
她輕歎:“希望日後能安穩下來。”
說到徹底安穩,那隻能是霍珩徹底擊潰陳佩,一統天下了。霍氏基業是其一;老太太擔憂了幾十年,希望閉眼前能過幾年無慮日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會的,夫君早晚能擊敗陳佩,好讓祖母不再牽掛擔憂。”
晏蓉反過來安慰荀太夫人,老太太擺擺手:“我無事。”
她幾十年風風雨雨,有什麼事看不破的,和晏蓉說了幾句,她摸了摸阿彘和芽芽的頭,“好了,今天寫得差不多了,歇歇吧,和阿弟阿妹耍一耍。”
阿彘和芽芽正伏在老太太身邊的方幾上寫大字。
二人被暫接進大宅,老太太就養在自己院子。說到這裡,晏蓉的表現就十分讓她滿意,無半分嫌棄侄兒侄女仍在熱孝期,不像麻氏,裝得多自然,也掩飾不了一絲彆扭。
太婆媳二人相處愈發融洽,至於麻氏,則被她打發回自己院子去了,以免杵在跟前刺痛兩個孩子一顆敏感的心。
荀太夫人給兩小布置了好些功課,一來是該學的,二來也好好分散注意力。聽曾祖母的話,阿彘和芽芽擱下筆,來到晏蓉跟前,小小聲喚道:“嬸母。”
又看她懷裡的阿寧和虎頭,“阿弟,阿妹。”
如今二月早春,中午時溫度高些,晏蓉就抱了阿寧和虎頭來給老太太請安。
這兩個最小的快滿四個月大了,衣服少穿了,動作很靈活,整天“咿呀啊嗚”說個沒玩沒了,兩雙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非常招人稀罕。
阿彘和芽芽隻要見到弟弟妹妹時,情緒才會稍高一些。
“好孩子,和阿弟阿妹玩吧。”晏蓉摸摸他們的發頂。
阿彘和芽芽瘦了,眼睛顯得尤其大,人也拘謹許多,應了一聲,才跪坐下來逗阿寧和虎頭。
玩了一陣,兩個小家夥尿了,乳母便抱到一邊換尿布,阿彘和芽芽也跟著去了。荀太夫人目光跟過去,嘴裡歎息:“一直沒有母親照顧也不是事兒,待得年末,我相看個家世低些人品好的,等明年便聘進門吧。”
晏蓉一愣,麵上笑笑應了,心裡想的卻是那日霍珩和她說的話。
年末,怎麼也得有結果了吧?
倘若二房父子是誤會,那確實可以明年續弦,倘若不是……
她偷偷瞥了老太太一眼,後者正盯著曾孫們,已有溝壑的麵容格外平和。
屆時,祖母必然會很傷心吧?她年紀都這麼大了,也不知能不能經受得住?
唉,希望是誤會吧。
……
是不是誤會,有待時間明證,而先一步傳來的,是前線的捷報。
霍珩率大軍星夜兼程,趕在黃河解凍前渡了河,晏辭領十萬太原軍後腳跟上,也堪堪踏冰過了河。
六十萬大軍進入徐州境內,徑自往南往,抵達冰雪已大部分消融,土地開始變硬實的徐州中部。
何興傾全力領十五萬徐州軍,合兵一處,在霍珩帳下聽從調遣。
浩浩蕩蕩的七十多萬大軍從東境攻兗,進度十分迅速,不過開戰十日,就連下兗州東境十一座大小城池。
兗州刺史範德要麵對的困難,不僅僅於此。
陳佩領六十萬大軍,從南境攻伐兗州,攻城拔寨的速度,並不比霍珩慢。
這般一東一南,範德無法支應,不得已,他隻能舍棄泰山東平等六郡,收縮兵力退守最西邊的東郡山陰二郡。
陳佩惡狼,霍珩凶虎,範德和麾下謀士們,也不是沒有設想過被夾擊。因此做過不少準備功夫,其中重中之重就在西二郡。
依仗天險,範德可暫守住西二郡,而他收縮兵力時留了個心眼,讓陳佩直接貫穿兗州中部,將他和霍珩分隔開來。
現在的兗州局勢,可橫排著分成三份,最西北範德,中間陳佩,而東邊霍珩。
兩位霸主終於麵對麵了,他們必然會先互相攻擊,屆時很大概率會顧不上其他,那範德就可以一邊死死守住西二郡,一邊坐觀虎鬥。
斷尾求生,萬般無奈的戰策。
這是陽謀,然霍珩和陳佩,卻不可避免地將視線投向對方。
霍珩唯一麵對的就是陳佩,無須選擇;而於陳佩而言,範德不過癬疥之疾,而霍珩大軍,才是心腹大患。
雙方互相試探著,尋求破綻,打探虛實,小範圍戰役不斷,但大軍一直按兵不動。
而在此前,身處鄴城的左夷,終於窺得一個合適的傳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