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她活了,而諸位夫人都死了呢?
夫妻為一體,她的行為就是霍珩的體麵,那屆時霍珩該如何坦然麵對他的諸位心腹?哪怕大夥兒忠誠不變,心裡怎麼也有點疙瘩吧?
她的夫君如何做人?還有的她的兒子,怎麼也會有影響的。
人生在世,總不能什麼都不管不顧的,享受了權利,該承擔義務的時候也不能退縮。
“夫君,你說阿蓉說的對不?”
春日的蟲鳴若隱若現,晚風在半開的檻窗中吹拂進屋,沁涼沁涼的,她睜大眼睛瞅著他,霍珩心中卻陡然升起一股煩躁。
他想說的其實不是這個!
他也不覺得晏蓉的計策有何不妥!
其實,若當時她若真決定兵分兩路,他事後也未必會大加讚賞的。
扒開一切表象,他在意的其實的是晏蓉太理智了,理智得過了分。
他燥悶抹了一把臉,“那我呢?你可有想過我?!”
霍珩可以毫不自負地說,自己也算是個臨危不懼的人。可在甫獲悉她身處險境的那一刻,他腦子“轟轟”作響,心臟緊縮,毫不猶豫就下令點選騎兵。
那一瞬間,他隻有一個念頭,恨不能插翅到他的身邊,解她之危,讓她無憂。
雖隨著陸禮的勸諫,他理智的回籠,倒也沒忘記自己身為大軍主帥的身份,即使心急如焚,也還是待布置好一切以後才揮軍回援。
但事實上,在乍聞消息的那一刻,他還是亂了心神。
因為他愛之深沉,甚至遠超自己想象。
相對而言,晏蓉太理智了。
霍珩在意的並不是計策,也不是理智,而是這份理智掩藏下的情愛尤自不足。
夫妻兩情相悅,晏蓉也愛他,他知道,但他已不可自控,他心底深處,其實希望她也是。
敏銳如霍珩,早前未必沒有隱有所覺,隻是以往風平浪靜,他尚可忽略,但如今一旦揭開,就不得不直麵。
他也很願意直麵。
“阿蓉你可有想過我!萬一,萬一……”蒼茫世間,他孑然一身,那又該何等的孤苦。
他想她失了分寸,做出不恰當的決定也無妨,為她善後,他甘之如飴。
說到最後,霍珩聲音不自覺拔高,喝問就在耳邊隆隆作響,晏蓉怔住,身軀反射性微微往後縮了下,他見狀怕嚇到她,下意識又把音量陡降了降。
她怔怔不語,霍珩說到最後說不下去了,他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為這些兒女情長的事錙銖必較,為妻子不夠全身心投入而耿耿於懷。
明明在一開始,他是因為她足夠理智和勇敢堅強,繼而心生傾慕的。
霍珩一時覺得千言萬語,有很多話還沒說,一時又覺得自己已說得太多。
他站起踱了幾步,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卻說,他前頭還有事沒處理完,匆匆就趕了回去。
……
這算是吵架嗎?
晏蓉沒動,目送霍珩高大的身影急匆匆消失在暮色中,沉默,更多的是茫然。
“夫人?”
申媼一臉擔憂:“這許久不見的,您怎地和郎主吵了起來了?”
她方才在外頭,就聽見了霍珩突然拔高的喝問,這夫妻倆小彆重逢後的短暫相聚,又是劫後餘生,怎地就吵了起來呢?
她一邊吩咐侍女抬食案上來,一邊苦口婆心勸道:“郎主品行上佳,嚴於律己,又顧念妻兒,是極好極好的。若他因戰事煩躁,夫人不妨多體恤些,以柔克剛是上策。”
申媼是她的乳母,多為自己著想自己是知道的,然而夫妻爭執,她首先的反應卻是讓晏蓉多體諒些。
連乳母都深有體會,並不相信他會苛待她。
霍珩的好,晏蓉是知道的,但現在並不是以柔克剛的問題,多多體諒是沒用的。
他逼著喊著,要她儘付真心,全無保留。
可現在問題是,晏蓉這人天生就是凡事且留三分的,她無法成為一個為愛癡狂的人。
理智點,留下幾分愛自己,不是很好嗎?
剛大婚時,夫妻不是曾經達成共識了嗎?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晏蓉懊惱,她很明白霍珩的意思,可她做不到啊!天性中的謹慎,讓她對未來始終持保留態度。
要知道,霍珩可是奔著當皇帝去的呀!
這可是男權社會,她沒信心!
乳母還在喋喋不休地勸解,晏蓉隻能隨意糊弄幾句,她首次不顧形象,癱在矮榻上打了滾,半晌才爬起來。
此題暫無解,不過她還是命人去前麵請霍珩回來,說是用膳,侍女回來卻報,說郎主正在議事大廳與諸人議事。
晏蓉幽幽歎了口氣,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吃了飯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