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晚膳以後,阿寧和虎頭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晏蓉讓乳母抱兩個小家夥回房睡。她沐浴梳洗過後, 披了件暗繡芙蓉紋的杏色長袍,托腮坐在窗畔。
盯著跳動的燭火, 她在思考, 今晚這個問題該怎麼處理的好。
她完全了解霍珩的意思, 也知道他對自己的好,最好的解決方法更是心知肚明。但老實說, 鑒於天生的性子和前景的不明確, 她真的做不到。
最起碼暫時是這樣的。
晏蓉沒想過欺騙, 霍珩也不是好哄騙的人,思來想去,她覺得隻能深入剖解一下自己的本性了, 告訴夫君自己會努力,至於效果如何, 隻能由時間來明證。
方法想好了, 她認為還不錯的, 非常有誠意。
然而出乎意料,霍珩當晚卻沒回屋,
亥時,晏蓉見他還未歸, 又打發仆婦去前頭看, 回來說議事雖結束, 但郎主還在書房忙碌, 讓夫人先睡。
晏蓉隻好吩咐廚房準備了栗粥湯餅之類的好克化吃食,裝進填漆提盒讓申媼親自送到前頭去,並叮囑他不要過分勞累。
申媼回來說,郎主書房還有好些將吏,怕是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還不見人,晏蓉無法,隻好先睡下了。
其實她睡不了太久就起來了,因為霍珩寅時即起,五更拔營,率大軍南下。
霍珩很忙,聽說昨夜忙碌到子時,就囫圇在書房眯了小會就得起來了。
不過,他沒有回屋披甲,而是命芮蒙直接抬去書房的。
晏蓉後知後覺,這人是生氣了?
也對,昨夜算吵架的呀,吵完架生氣不是很正常嗎?
申媼一邊伺候主子穿衣梳洗,一邊蹙眉絮叨:“照婢子說,夫人昨夜就該親自去前頭請郎主,哄一哄不就好了,瞅瞅這會又出征了呢?”
鬨盾沒解決就分開,萬一落下嫌隙那該如何是好?
晏蓉不知道該怎麼和乳母解釋,這並不是哄一哄能解決的問題,而且她幾次打發人去前頭,他不是在議事大廳就是在外書房接見臣屬,她怎好不知分寸跑過去打斷?!
歎了口氣,晏蓉有些頭疼,不過她也沒空多想,霍珩就算再怎麼負氣,他也得去溧陽居拜彆荀太夫人的。
老太太肯定已經起了,她得趕緊過去。
天還沒亮,穿過薄薄晨霧的籠罩,晏蓉到了溧陽居,老太太果然已經起了,一身寶藍色的九成新衣裳,頭戴同色眉勒子,看著比前些天精神了些。
“祖母大好,孫媳就安心了。”
老太太笑了笑,說她沒事,問了兩句還在呼呼大睡的曾孫們,她麵帶關切詢問:“聽說伯瑾昨夜在前頭睡了,可是很忙碌?”
“是的。”
晏蓉麵色如常,道:“戰後諸事繁瑣,夫君就三更咪了會。”
“哦。”
老太太心如明鏡,憑著霍珩平日的行事作風,就算不欲打攪妻子安眠,早上也肯定會回房披甲的,這兩口子肯定鬨矛盾了。
不過,哪對年輕夫妻不是這樣過來的,不不聾不啞不作翁姑,她也不管,隻一臉恍然地應了,又說孫子勞累了,回頭得好生補回來。
晏蓉連連應是。
這太婆母孫媳說了一陣,不多時,霍珩就來了。
他一身泛著寒光的銀甲,昨夜幾乎沒睡,但年輕一點不見疲憊,步伐穩健一如平日。隻不過,他給祖母跪下拜彆前看晏蓉的那一眼,眸光深深,頗有些莫名的意味。
要晏蓉說,那是……生氣了。
比昨夜分開那時看著,還要生氣。
晏蓉有些無奈,有心哄一哄,可惜時機不對。
老太太是個善解人意的,扶起孫子囑咐幾句,又說:“公務繁忙,也得顧惜身子。好了,這二日有些春寒,祖母就不出去了,讓你媳婦送送你吧。”
晏蓉應了。
霍珩斜睨了她一眼,也不拒絕,隻道:“孫兒知曉,祖母勿要記掛,當好生養病才是。”
“嗯,我曉得的,去吧,祖母等你凱旋。”
“是。”
……
霍珩步伐大,一走得急了晏蓉就追的夠嗆,瞅了眼前麵專注看著前方的男人,她緊趕兩步,拉住他的大手。
“夫君,你走慢些罷,我趕不上。”
回頭看了眼,她一臉可憐兮兮,霍珩猶如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憋了一晚上的氣發又發不出來,反而更氣了。
昨夜,夫妻首次有矛盾,霍珩認為,他已經將自己的不滿和訴求表達清楚了,以她的冰雪聰明,沒有聽不懂的。
他埋怨她愛得不夠,太理智欠了些熱烈。
那她怎麼做的呢?
他晚膳都吃不下負氣回前頭去了,她不追就算了,也不親自來看一眼,反而打發那些個仆婦侍女來來去去,刺他眼睛。
晏蓉以前都是這麼做的,因為前院乃處理公務之地,大將臣屬來來去去,她總不好老往外書房打擾秀恩愛,這樣就顯得不莊重,失了夫君和自己的體麵。
霍珩知道這行為很妥帖,以往他是沒有任何異議的。
但是昨夜,他卻盼望她驚慌失措之下,能夠不顧規矩一次。
一次就足矣,隻要她來了,不管他當時在議事,還是在外書房接見臣屬處理公務,隻要她來,他就扔下所有事,陪她回後麵去。
可惜她沒來,打發仆婦低聲詢問,又送好克化的夜宵,並轉達她叮囑他莫要過分勞累。樁樁件件,俱是有理有據,最妥帖的行為,挑不出半點差錯。
於是,霍珩心情更差了,某可憐屬官出了點小差錯,被噴得狗血淋頭,暈頭轉向出的外書房,也不敢等,連夜戰戰兢兢補救去了。
訓斥了人,霍珩並沒有開懷多少,他乾脆吩咐芮蒙,把鎧甲抬到前頭,他直接披甲。
拜彆祖母,也見了晏蓉,他昨夜耿耿於懷,幾乎沒能闔眼,而她呢?看著睡得倒是還算不錯。
霍珩氣結,感情都是自己在糾結,她一點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