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宿舍,玉遙坐在牆邊的最角落裡,抬起手腕子,用她潤澤的指甲蓋輕輕揉搓著表盤上的玻璃鏡片, 這個,有點像她們人魚族的水晶石,色澤通透,明亮照人。水若冰晶地質感,讓她有些思念自己的家鄉了。情緒上湧,眼眶驀地變得瑩澤飽滿, 濕漉漉地如一汪清泉, 玉遙放下揉搓鏡麵地手指, 去擠壓眸中糊了她滿眼得水霧淚珠兒——像是突然有了什麼感應一般, 玉遙擠了一茬又一茬的淚珠子得手猛地頓住, 抬起她模糊著還看不清楚人的眼睛,努力地向山上望去。眼前除了實打實的坑窪牆麵,什麼都沒有,她站起身, 心內有些發急地跑去了山上, 小雄性和她親近了這麼久, 身上早就沾染上了她身上的氣味, 她想找他,並不是什麼困難事。山上的男人,渾身都縈繞著森然的戾氣, 他在周圍找了一片野花叢生的地方, 席地而坐,板滯地掐斷了生長在他麵前的,一株又一株的野花野草, 連根拔起,在捏掉根部泥土的部分,男人死板地編著手裡的花環,上麵哪怕是有寸許的花草沒有對稱好,他都會棄掉重來,大手寡情地再重新掰斷又一茬茬地、新的野花野草,繼續手裡的動作。周圍觸目所及之處,遍地狼藉。像是發泄,又像是在專注地編織著手中的花環。陡然,一雙揾玉勻香的手撫上他的脖頸,軟嬌地麵頰貼在了他粗糙的臉上,蹭著他:“你怎麼了?怎麼躲到這裡來了?”男人的身形一頓,女人身上的香氣纏繞在他的鼻息間,他快速地低垂下自己的眸眼,遮掩住他的戾氣:“沒事,我沒躲。”然後他舉起手裡編了一半,還未編好的花環給女人看:“在編花環,你怎麼找過來的?”玉遙沒回男人的這個問題,而是看了看他手裡的花環,然後自己伸出羊脂玉般的手指,順著男人的臂膀一寸寸摸過去,搭在了男人乾燥的掌心裡,花環應聲落地,沾染了地上泥濘地濕土。“臟了。”男人皺眉,說罷就想去撿起地上的花環,“你不開心。”玉遙阻攔他道,她拽著男人,手指用力捏了捏男人硬如磐石地掌心,不讓他去。“我沒有,你彆多想。”男人說道,然後他伸出沒有被女人控製住的那隻手,去拾起了地上的花環,看著花草上麵沾染的汙濁,就知道這個算是又廢了。他遺棄地把花環扔到地上,女人又急的斥他:“你做什麼呀?”然後女人鬆開他的掌,一把奪過了他要扔棄掉的花環,自己捏著花環在空中抖了抖上麵的灰塵。也不管抖沒抖乾淨的,就套在了自己的腦袋上,歪歪扭扭的,嘴裡還不忘繼續斥他:“好好的乾嘛總扔啊?你做的我都喜歡,你不要總是禍害這些花花草草。”李清許:.........“臟了,彆戴。”上麵的泥濘沙土並沒有完全抖落乾淨,李清許有些無法忍受,把女人腦袋上戴的歪扭花環摘下來,說:“知道了,等我弄乾淨了你在戴,而且還沒編好。”男人坐在那,重新專注著清理手中的花環,女人又黏糊著過來貼在了他的身上。蓬軟的腦袋從後麵窩在了他的頸脖間,隨後女人伸出手指去揉捏他的糙臉,抱怨道:“你,剛剛對我說慌了!”太黏糊了,李清許有些受不了,而且他在編花環,總被人打擾他有些集中不了精力。女人箍在他脖頸間的玉臂有些緊,他著實費了一番功夫才給扯下來,然後他起身找來了一塊乾淨的石頭,讓女人坐著,勸著道:“你等等,我做好就給你戴著玩。”玉遙被迫坐在了硬邦邦地石頭上,她看了看男人專注的眸眼,就沒有再上前去打擾了。人魚族的古語言,是可以安撫人心的。玉遙輕輕哼著嘴裡清婉地歌聲,繞梁地小調鶯聲燕語,餘音纏纏著傳進了男人的耳朵裡——除了人魚族,沒有人可以聽得懂她們的古語言,隻會認為她們在淺唱些不知名的小調。男人浮躁的心緒莫名地慢慢被撫平,理智回籠後,他開始意識到剛剛吳美秋說過的話,有多讓人匪夷所思。她信誓旦旦地跟自己保證明年一定會恢複高考的語氣,讓他心生疑惑。可能是他的不專心,讓身邊的女人生出了不滿的情緒,女人伸出手指頭在他的腰間擰了一把,他倒是不疼,就是看著又開始嘟著嘴,冷眼瞟著他的女人,頭有些疼。手裡的花環恰好也被男人編織好了,他把不對稱的地方又重新調整了調整,然後湊到女人的身邊,把花環戴在了她的腦袋上,低聲哄著她道:“好看,蘇蘇戴什麼都好看。”女人聽到他的話,嘴角忍不住有些想要翹起,但又被她忍住了,反而是伸出手去揉他的胸膛,問:“清哥開心了嗎?”這種時候李清許向來都不敢惹她,再說他確實好了很多,他點頭,繼續哄著女人道:“你在我就開心了。”女人聽著果然心花怒放,也把剛才想要找他麻煩的事,給拋之腦後了。“走吧,一會我要幫爹去辦點事,我先送你回去。”李清許說道,他想去查查,吳美秋跟他說的那些瘋言瘋語,到底是怎麼回事。玉遙愛不釋手地摸了摸自己腦袋上的花環,吱唔著應允了一聲。下了山以後,玉遙就跟李清許分開了,她還不想那麼早回去知青宿舍,說什麼都不讓他送:“我自己能回去,你不要送我了。”男人還有些不放心,擰著眉:“就這麼兩步路,我看你進了大門就回去。”玉遙看著執拗的男人,絞儘腦汁地想了個他不能拒絕的借口“現在又不是晚上,大白天被人看到他們又要在背後嘀咕我了。”李清許:........以前也沒見你有這個自覺?“那你自己回去吧,路上小心點。”李清許還是不放心地囑咐道,“我知道,你快走吧!”玉遙擺著手說,看著男人走遠的背影,玉遙又去撫了撫自己頭上的花環,她有些想家了,她不方便回四水天,現在就很想去河邊看看。小灣村裡麵的那條河,人來人往的經常會有人路過,玉遙就摸去了村門口的那條,李清許曾帶著她去抓過魚的小河。隻不過她走遠了些,水麵也深了很多,深水的地方活物多,她喜歡水裡的那些生命力。這裡周圍的樹木也很茂盛密集,之前的葉子都是翠綠翠綠的,現在可能因為入秋的關係,葉尖已經開始慢慢泛黃了。玉遙揪了一片柳樹垂枝下來的柳葉,緩緩走到河邊擼起了袖子,去逗著水裡的活物,感受著它們對自己的親切回應。現在天氣已經有些涼了,她怕濕漉漉地回去引起人的懷疑,也沒下水,就蹲在河邊慵懶地劃拉著水玩。水就像是她們的母親,擁有了它,人魚族才能更好的存活於在這個世間。“蘇玉遙—!”有人在後麵叫她,玉遙以為是小灣村裡的哪個鄉民也沒在意,她轉過身疑惑地去瞧,卻突兀地,被人大力推進了河裡。“如果能活下來,就算你命大。”岸邊人說話的聲音有些抖,但還是清晰地傳到了玉遙的耳朵裡。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把自己浸泡在水裡過了,她貪戀著並沒有著急出去,可這也無法掩飾住她心裡的震怒。玉遙在水裡麵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冷眼睨著站在岸邊的那道人影,這個人,觸碰到了她的逆鱗。她最討厭,那些無法去掌握自己生死的事情出現,在很久以前,曆史的長河裡,具體什麼時間玉遙也記不清了,大概是在她兩百歲的時候,也或許是她再大一些的時候,人魚族曾遭受過一次慘絕人性的大屠殺,因為不夠強大,她們隻能任人宰割,麵對外族人毫無掩飾地貪婪和覬覦,那是玉遙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也是那一次,她的尾巴被一道“劍氣”毫不留情地劃傷,修養生息了她整整八百年才愈合。那次之後她和族人們就決定避世,直到今天,人魚族們更多的還是潛在了深海水域裡,對外麵的世界並沒有想要去探知的**。隻有族裡那些從沒有經曆過那場屠殺的崽崽,才會對外麵充滿了好奇。所以她對那場屠殺,恨之入骨。岸邊的人影見河麵半天沒有動靜,連道水花都沒激起來,她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後怕,抖著身子就想要快點離開了。“你要去哪?”一道水流驀然勾住了吳美秋的腳步,她被絆的跌倒在地上,摔的生疼,她僵硬著身體回過頭。“啊啊啊啊,你——!”吳美秋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驚嚇著道,河水托起了玉遙的身體,玉遙站在上麵,居高臨下地睨視著她:“草芥人命,你想殺我是麼?”“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吳美秋跌坐在地上,抖著手,指著玉遙,驚恐道:“妖...你是妖,你不是人,人怎麼可能會做出這麼逆天的事情出來....”“不管是什麼,泯滅良知,你都該死。”玉遙空靈著道,她無情地操控著水流,抬手就要揮打在女人的麵門上,然而,一陣穩重地腳步聲傳來,玉遙倏地收起了手裡的攻勢,快而迅速地跌落到了水裡,在河裡特無助、特驚慌地撲騰著自己的四肢,時而還露出了半個腦袋:“救...!”命李清許趕到時,心臟都快杵到了嗓子眼裡,甚至連坐在岸邊抖著身子的吳美秋,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就跳進了河裡去。這女人來克他的麼?每次都讓他這麼心驚肉跳的,後怕的厲害...<p/
64、第六十四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