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問題?”茨木童子突然發問,原本還在急躁和發狂的林瑩有一瞬間的茫然, 搖晃茨木童子肩膀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哦哦……”看了茨木童子半晌, 林瑩終於從茫然疑惑中回過神來,get到了他的點, 不禁撇了撇唇, “你是說那個‘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問題?”
忍了忍, 林瑩終是沒忍住,不禁朝天翻了個白眼, 為茨木童子這低劣的轉移話題的方式感到無語和嫌棄:“我當然知道。”
“我不是回答過了嗎, 我在向你提出請求啊。”林瑩氣鼓鼓地鼓起腮幫子, 雙眼噴火地怒視茨木童子,“所以你到底要不要答應我這個請求”
茨木童子將林瑩還握在他肩膀上的兩隻手抓了下來一並握在掌中, 足以燙到人心底的熱度不斷從交接的掌心傳遞過來, 把林瑩還有些涼的手捂得暖洋洋的。
眯了眯眼睛, 茨木童子挑唇笑著, 燦金豎瞳中盈著的眸光卻十足危險,他嗬了一聲,不知是譏是嘲:“不, 你還是不明白你究竟在做什麼。”
扯了扯唇,茨木童子俊美邪氣的麵容上不知何時染上了妖怪的凶戾嗜血, 他仍微笑著,放緩了語調、放輕了聲音,慢條斯理地說道:“螢,你要清楚一件事情。”
“我生來就是一個妖怪, 一個適應陰界弱肉強食的規則,習慣甚至渴求著血腥殺戮的大妖。”
茨木童子喊的不是她根據自己前世殘留的那點記憶、延續前生習慣所用的假名“林瑩”,而是今生銘刻在她血脈中的真名。
名字是最短的咒。
當真名被呼喚的那一刻,林瑩,不,螢(蛍)不自禁的渾身戰栗起來,她意識到茨木童子接下來將要說的話一定非比尋常,否則他不會在這個時候呼喚她的真名。
“我於血與火的淬煉中成長起來,自來就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凶獸,這一點我從不隱瞞,也無需隱藏。”茨木童子嗓音醇厚低沉,帶著撩人心弦的磁性悅耳,卻聽得林瑩心底泛起些許涼意來。
目光微愣地看著茨木童子麵上不同以往的神情,林瑩突然心生一種堵住自己耳朵的衝動,莫名地不想再聽茨木童子繼續說下去。
但不等林瑩真的堵住自己的耳朵,茨木童子已經接著說道:“你對我提出的請求,看似是希望我能多加保重自身,但實則卻是要束住自己的手,收斂我的凶性和戰意,遏製我血脈中湧動的貪婪和渴望。”
茨木童子輕笑著,豎瞳凝成了一條細線,越發顯得危險冷冽,他湊到林瑩耳畔,一字一句地在她耳邊輕聲說著:“你還看不清你在做什麼嗎?你在馴養我!”
林瑩渾身一顫,側眸就直直撞進了茨木童子近在眼前的燦金豎瞳,便見這雙璀璨明亮、卻危險獸性的眼眸中流轉著令人心驚的魔魅、邪氣和桀驁不羈,這也許才是大妖怪茨木童子的收起爪牙利齒的真實模樣。
“我是一隻凶獸,而你想馴養我。”茨木童子平鋪直敘地說著,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你想把我馴養成你喜歡的模樣,想把我馴養成你家養的溫柔寵物。”
“我不是!”林瑩刷得白了一張臉,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唇角勾出一絲莫測微笑的茨木童子,“我隻是希望你能理智一點,不要跟人打起架來就不顧一切,總帶著一身傷讓我擔心。”
她眼眶發紅,櫻唇微顫,抖著嗓子否認道:“我從來沒有那麼想過…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馴養你,我隻是、我隻是……”
說到這裡,林瑩不禁茫然失語,解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細細一想,她想茨木童子答應她的請求,強要他按照她的意願改變自己的行事風格,變更自己的處事習慣,不正是在以“請求”的名義改變他?
不正如茨木童子所說,是在馴養他嗎?
隻不過,她的方法更為柔和自然,不夠敏銳、不夠有主見的人隻怕根本不會發現。
反而很可能因為答應她的請求而慢慢的改變自己,慢慢的……改變成她想要看到的模樣。
“看來你終於意識到了’。”茨木童子嗤笑了一聲,扭過頭湊近林瑩的臉,二人的鼻尖幾乎都要抵在一起,“你必須承認,你現在乾的事情就是在‘馴養’。”
是的,她承認。
林瑩閉了閉眼睛,不禁輕輕顫抖起來,隻覺得滿心難堪,好似她的假麵被茨木童子毫不留情地撕了下來。
……天知道,她真的從沒有想過要把茨木童子馴服成什麼另外的模樣啊!
鼻間發酸,心口也有些澀澀的,說不出到底是委屈還是難過,林瑩眨了眨眼睛,黏在睫羽上的一顆晶瑩隨之落下,她眨去眼中的水霧,讓眼眸重新變得清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