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聖旨傳到封地,快馬加鞭也不過一日的時間。
蕭喚寧接到這個聖旨時,癱軟在地上,臉都已經發白了。寧王宮的內侍都紛紛進去,準備替王妃都收拾東西。
“這道聖旨是陛下親自發的麼!”她指尖掐進肉裡,素來溫柔的聲音竟有些尖厲:“陛下怎麼可能讓我去做庶人。難道不是那妖後迷惑了陛下,專程下這樣一道旨意來羞辱我!”
“王妃娘娘,不,應當是蕭庶人。”尚宮擰著眉看她,輕輕的譏諷道:“昨日夜裡,陛下親自到椒房殿看望皇後娘娘,當場撞破了王妃娘娘下毒的事。陛下到底是維護皇後的,又怎麼輕易放過你?”
看望皇後?
蕭喚寧的唇角顫了顫,堪堪冷笑。
他不是很不喜歡那個女人麼,又怎麼可能深夜跑到椒房殿去!深夜這麼做,怎麼可能隻是看望這麼簡單!
原本她以為顧縉雲讓她離開洛陽,隻是為了在封後大典上避嫌,早晚都會讓她回宮去的。沒有想到她所依靠的、冷漠無情的帝王,竟然會真的對她姐姐動了真心。
她不甘心的攥住尚宮的裙角,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尚宮,請問寧王殿下呢?他是不是還不知道這個消息,若是知道,又怎麼會不替我求情!我是她的正妃啊!”
尚宮眼底的情緒晦暗難明,讓人將蕭喚寧拉開,歎道:“寧王聽聞這件事時,毫無半點反應。王妃娘娘,你做過什麼事,難道心裡還不清楚麼?”
她湊近幾分,冷冷提點道:“——寧王殿下今日之所以被陛下關在洛陽,這一切,不正是因娘娘而起。寧王曾說過,他這一生最後悔的事,便是遇見了娘娘。”
蕭喚寧這才像是驟然想起什麼,手一抖,鬆開了尚宮的衣角。
她怔怔跪坐在案邊,麵色蒼白到可怖,視線已經渙散了。靜默了一會兒,眼淚接連掉下來。她竟忽的拿起剪子,一道一道剪開自己身上的外袍。
空氣中隻有錦帛撕裂的聲音。
“自作孽,不可活。”尚宮搖搖頭,對身邊人說:“我看這位王妃娘娘精神不太好了,也不會對皇後造成威脅。你趕快趕回洛陽,稟報皇後吧。”
身邊的隨從立即應諾。
“娘娘離開王府後,內侍會為娘娘在宮外購置一個宅院,還請娘娘好自為之。”她說完這些,也行禮退下了。
見傳命的尚宮走遠,蕭喚寧的意識才逐漸回籠。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蕭喚嬰除了那張臉,又有什麼勾人的?況且,她是皇後,卻做出穢亂宮闈的事情,與顧覺卿暗度陳倉,陛下怎麼可能這麼迷戀這樣的女人!
不過,她卻是像被提醒了一般,驀然笑了起來。如果顧縉雲知道了心愛的皇後和顧覺卿的關係,肯定會肯痛苦吧?既然他不仁,就不能怪她不義了……
清晨的洛陽城還未完全蘇醒,空氣中浸透著絲絲縷縷的冷意。此時丞相府便更顯得威嚴、肅穆。
忽然有人叩門,暗衛前去查探,半刻後才回來,在丞相跟前恭謹的跪下:“大人,有人想見您一麵。”
顧覺卿淡淡頷首:“進來吧。”
外麵進來一少年,容顏俊秀,神情卻有些慘白。顧覺卿仔細一看,竟是諸侯王中年紀最小的淮安王。諸侯王無詔從封地離開,這是重罪。如不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煩,想必他一個孩子,也不至於如此。
“殿下怎麼來了?坐吧。”他輕聲開口,讓婢女進來伺候。
少年忙將他扶起,神情堅韌:“請丞相大人救我一命!”
顧覺卿眸色微動。
原來淮安王此番來洛陽,是因為在封地被人接連追殺。而封地的人調查追殺的事情,沒想到來人竟是天子親自訓練的暗衛。
顧縉雲私心削藩已久,早就容不下他的那些臣弟,下手也是早晚的事。
這位淮安王顧覺卿也是見過的,先帝在時,很寵愛這名皇子。隻是沒想到時過境遷,顧縉雲會對自己的親弟弟一點不留情。
“請大人救我!”淮安王跪下磕頭,再度重複一句,“孤知道,如今在陛下眼中,他唯一忌憚的便是丞相大人了!”
顧覺卿讓人關上門,神情並無什麼大的波動,隻是平淡的說:“既然殿下來了,舉手之勞,我自然也會幫的。”
暗衛忍了一會兒,提醒:“這位陛下雖心思縝密,卻心狠手辣,連同族的手足兄弟都不放過。卑職擔心,終有一日,陛下也會對丞相動手。”
顧覺卿低咳幾聲。凝眸,望著宮城的方向,他忽然抿唇,輕聲道:“若是按陛下這樣的手腕,皇室分崩離析,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所以,就算是為了朝局的穩定,顧縉雲也不能再是皇帝了。
至於蕭喚嬰,到底是他喜歡到骨子裡的人。她這麼聰明,若不是料定他有這樣的心思,又怎麼會提出廢帝的大不韙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