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就在跟前，顧縉雲故意輕輕逗弄她，看上去親昵無間，一邊和顧覺卿談論起朝中的事情來。
容嬰的神色逐漸變冷。
顧覺卿一個字都聽不進去，薄唇緊抿著，聲音嘶啞：“若是陛下當真看重娘娘，廟堂之上，又怎麼會讓她出現在臣的眼前。”
顧縉雲反問：“皇後的事情，與丞相有關係麼？”
他停頓了一下，冷淡的道:“請陛下送娘娘回宮。”
這話一出口，殿內半晌無話。過了好一會兒，顧縉雲才抬起眸來，冷若冰霜:“顧丞相，你逾矩了。”
落到旁人眼中，這是天子之怒，足以讓人立即跪下請罪的。但顧覺卿的神色卻還是一絲波動都沒有，隻是重複著方才的話。
但是他的好感度卻在輕微的上升中。
顧覺卿直視著龍顏，輕聲說:“若是陛下仍舊執意將娘娘牽涉到朝局中來，微臣不介意昭告群臣，說陛下照顧娘娘不得閒，不能理政。所以，朝政上的事情，隻能由臣代理。”
顧縉雲牙根咬了一下，手指逐漸握成拳，容嬰甚至看到了他額上的青筋。
誰不知道顧覺卿的心思，他不過是一個逆臣。明知道他最忌諱的便是分權，卻恨不得現在就將朝政大權奪過去，好淩駕在皇權之上！
總有一日，他會親手殺了他！
顧縉雲收回目光，默然片刻，低聲道:“皇後，你覺得丞相所言有沒有道理？”
“陛下，”容嬰輕輕挪開視線，唇角有些譏諷的翹了翹，“臣妾原本就無意示於人前，違反宮規，你又何必強迫臣妾？”
顧縉雲不由微微一頓。
若放在從前，他怎麼也不會相信皇後會說出這樣堅韌的話來。他握緊了她的手腕，聲音低啞：“可你是朕的皇後，朕是你的夫君。”
被他這麼一握，容嬰眸間的迷蒙水汽更重了，如同山尖薄雪，脆弱得叫人心顫。“臣妾想要得到的，是愛重臣妾的人。”她輕輕的問，“陛下真的愛護過臣妾麼？”
顧縉雲正準備說難道她對現在得到的還不知足，然而一想到從前他有多冷落她，甚至放縱她妹妹去害她。聲音下意識的有些哽住，變得底氣不足起來。
他甚至覺得，皇後這麼做，或許就是故意給他的報複。
“皇後，”他歎了一口氣，將她的身子摟在懷裡:“我們是夫妻，朕以後會好好待你的。”
容嬰輕輕合上眼簾，可惜的是，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馬車就停到宮道旁，薄霧中布滿了稀碎的晨霜。容嬰奉命送顧覺卿離宮的時候，身邊還立著顧縉雲安插的內侍。容嬰很明白顧縉雲的用意，他越來越不放心她了。
顧覺卿腳步頓住，輕聲道：“宮門風涼，娘娘回去吧。”
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了握她的手，他好像一點不避諱旁人目光的，淡淡的替她攏好了身上的外袍。
“臣將最重要的人交給娘娘了。”他靜默了一下，溫聲道：“娘娘，請一定代我照顧好她。”
容嬰似笑非笑的提醒：“大人，陛下的人還在這兒。”
顧覺卿唇角緊緊抿著，喉嚨發緊，壓低聲音：“即使陛下真的疑心娘娘，看在臣的麵子上，他也該明白怎麼做的。”
顧縉雲不敢動皇後，因為他還在一邊看著。
容嬰淺淺的彎了一下唇角：“難道大人覺得，本宮會任由陛下擺布麼？”她的指尖溫在顧覺卿的掌心稍作停頓，溫柔到叫人心悸:“請大人放心，你說的那個人，本宮會好好待她。”
顧覺卿說:“好。”
溫香軟玉不是最吸引人的，但是高山白雪化為繞指柔的時候，往往總能叫人目眩神迷。
他的手指搭在素白的鶴氅上，麵色蒼白到幾乎通透，頓了一下，才低聲問：“娘娘，你知道臣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麼？”
容嬰抬頭看他。
顧覺卿的身子微微傾下來一些，喉結上下動了動，聲音清冷、而低淡，：“——臣最後悔的，就是親手將娘娘送上了皇後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