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縉雲伸出手,撫過她的唇角。唇瓣蒼白冰涼,帶著輕微的血色。輕輕撫上去,沿著漂亮的唇形,將上麵的血絲擦拭乾淨。
少女的鬢發微濕了,緊貼在雪白嬌嫩的下頜。肌膚勝雪,淡如冰雪。瞳孔清冷沒有帶著笑意,卻暗含一種明媚的妖異在其中。
她膽子到是不小,嘴唇輕輕彎了一下,輕聲說:“本宮一直這麼配合大人,大人卻什麼都沒有給我,這是什麼道理?”小姑娘任性、索要的姿勢,卻叫人難以拒絕。
顧覺卿的眼底染上一層若有若無的深意。懷裡的少女眼裡明顯是沒有他的。但她卻更能容得下彆的東西,比如……未央宮最尊貴的地位,蕭家顯赫的權勢。唯獨對男人,她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顧覺卿垂眸,冷淡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笑意,臉上還是沒有什麼波瀾:“臣明白,是我欠了娘娘。”
不僅顧縉雲看穿了,那些老臣一個個跟老狐狸似的,現下心裡頭更加清楚如今的情勢。除了幾個眼睛都看直了的,即便是寧王,也沒幾個人再看過去。
——丞相顧覺卿能將當朝的皇後擁入懷中,自然能掌控這個未央宮,又何嘗掌控不住洛陽城?
丞相身邊的人看著大人如此,拾起地上的禪位書,皆有些心急。要知道如今宮裡頭的情形,每一刻都暗藏機鋒。卻因為容嬰的存在,而不敢上前。因為他們心裡都清楚,大人不喜歡讓旁人看見娘娘幅模樣。
顧覺卿輕輕搖了搖頭,克製淡雅的臉上無波無瀾。整個人的氣度,宛如天山之巔的星屑冰魄,拒人於千裡之外。“不必,送陛下回宮吧。”過了很久,他才輕聲道。
迎上了顧縉雲冰冷得近乎殺人的目光,他唇角微微彎了彎,語意雖清淡,卻顯得頗有深意:“陛下若是覺得寂寞,臣會將寧王妃娘娘送至陛下的寢宮。到底王妃懷著陛下的孩子,您自然該多加寵愛。”
顧縉雲掩在袍服下的手幾乎輕微的發顫,他知道大勢不在他手中,整個洛陽說不定都是顧覺卿的囊中之物!即使是蘇太尉出麵,也會勸說他暫時克製隱忍。
未央宮仍舊精雅富麗,卻暗藏著前所未有的風波。有內侍再度將禪位書拾起來,呈到顧縉雲的跟前。連帶著,還有天子所用的筆墨。那邊朝堂上,已有顧覺卿的內臣跪下了,請陛下禪位。
“陛下,既然您不喜歡,就將她讓給臣吧。”顧覺卿指尖扣在輪椅上,故意停下來,微微笑了一下,當著不少內侍的麵兒,低聲說:“您清楚得很,臣說的,是什麼意思。”
顧縉雲額上隱隱露出道道青筋,啞聲道:“你怎麼知道朕不喜歡?”
顧覺卿的聲音很淡:“您與王妃已有了孩子,皇後娘娘她不會喜歡的。”
一股莫名的情緒漫上顧縉雲的心裡,讓他連最後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若他一直好好倚仗蕭家,而不動殺心,也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四麵楚歌的境地。所以,所有的禍端都是因為他當日放棄了蕭喚嬰。
如今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自作自受。
蕭喚寧方才還看得不清楚,蕭喚嬰那狐媚子怎麼敢當著群臣的麵兒,與顧覺卿當眾苟且。如今卻明白了大半,顧覺卿大抵是不顧犯上作亂的罪名,也要將皇後納為私有。恐怕他想要的,並不止一個女人,還有陛下的皇位!
一時間,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自體內襲來,蕭喚寧修長白皙的手指微微顫抖,覺得自己的思維都開始變得模糊。驚懼、惶恐都有。
她原本就是寧王的正妃,如今寧王淪為階下囚,就連陛下也被丞相掌控在手心,若是顧覺卿真的喜歡蕭喚嬰,會怎麼對付她?
顧覺卿會不會很聽蕭喚嬰的話……然後要了她的命,或者換著方子折磨她,以報當年結下的那些仇?
三日以後,禪位詔書便昭告了六宮。
沒有人知道這三日之中發生了什麼,宮中還是冷清得很,無人知道舊皇是在怎樣的情形下簽下了禪位文書。說的是,舊皇身體有恙,難以支撐朝政。丞相勞苦功高,足以服眾,所以才選中了他。
收服這個未央宮,前後不過十日時間,容嬰都是看在眼裡的。顧覺卿這樣的男人,即使內裡的手段未必光鮮,表麵卻永遠是風波無痕、不會留下絲毫的破綻。
十日後的未央宮,連一絲宮變的痕跡都看不出,便已換了主人。秋日的風添了些蕭索,穿過蕭瑟的廊簷,宮裡頭的下人還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絲毫不敢出半點差錯。
詔獄的血卻流得越來越多了,無論是根基深厚的老臣,或是年輕臣子,都偷偷送進去過。留下來的,所剩無幾,自然也都是極為忠誠的,絕不會對顧覺卿說一個不字。
那些保皇舊臣,發落的發落,賜死的賜死,唯獨大司馬蕭家榮耀滿門。新帝待蕭家,也是極好的。說起來倒有些奇怪,新帝年輕的時候,蕭家是高門大族,看不上這樣的庶子,沒有少輕視鄙薄。沒想到君臨天下的時候,新帝竟然放了蕭家一馬。難道就因為……那個貌美絕倫的先皇後,蕭喚嬰麼?
饒是如此,卻沒有一個人敢多議論一個字。
直至一封詔書傳遍了內宮,新帝不納後宮,卻要將先皇後蕭喚嬰迎作自己的妻子。如此離經叛道,罔顧人倫!群臣堅決反對。有維護正統的老臣在殿前以死相諫,請陛下收回成命,實在是有損帝國顏麵,最後也被年輕的帝王請回了府中。
一時間,立後的問題上,朝野中僵持不下,無人敢觸了新帝黴頭,卻又無人退步。
按照這個進度,離原主夙願達成的目的越來越近,容嬰能感受到體內受原主的怨憤漸漸變小。
隻差最後一點了。她想,隻看她最後是否選擇脫離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