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港口黑手黨的工作量很恐怖,就算中原和太宰都是準乾部級彆的高層,也指不定會接到什麼任務。
比如,我接到過護送傷員,也接到過去混戰中掩護搶奪錢財的任務,太宰先生既做前線指揮,也接到過和織田一起處理死去成員後事的任務。
龍頭戰爭時,橫濱每個夜晚都響起槍聲,每一條下水道都混雜人血。有時還會波及普通居民。
而大規模的槍戰一般發生在無人的廢棄物投放地。
因為地處偏僻,且規模巨大,連軍警都無法阻止——聽說他們連調查戰鬥現場的人手都不夠。
一次大型混戰後,我的任務在打空三個彈匣的子彈、各組織撤退時結束了。但我還想跟著太宰先生,所以沒有“下班”。
我被允許跟著太宰通常有個前提條件——在場的不止我們兩人。
換句話說,太宰現在正和織田作之助一起行動。
天色昏暗的夜晚,他們打著手電,行走在衝鼻的汙泥、廢油、鐵鏽、鮮血和屍體的味道中。
我尾隨在他們身後。
“臭得我想馬上把鼻子割下來。”太宰萬分嫌棄地說,然後轉身看了眼尾隨的我,“竹下,你這樣都要跟過來……真是……”
我默默地看著他。
“唉。”太宰恨鐵不成鋼地道,“又不是你的任務,非要跑過來受這個罪。……我希望我的嗅覺能失靈一晚上。”
確實很臭。
但我願意跟著他。
我生來不是為了享受,能和太宰先生所見所聞重合之處自然越多越好。
不過他明顯不想在這種場合聽我的心裡話,我就保持沉默了。
織田習慣了我在各個地方當他們的背後靈,在惡臭中一臉沉穩而麻木地工作,拍港口黑手黨成員的遺體照片,回收他們的隨身物品。
“好像有點眼熟呢這位小哥。”翻找並辨認屍體的過程中,太宰突然說。
“你認識?”織田問了句。
“竹下過來。”太宰再次叫了我,“你是不是認識他?”手電筒打到死者的臉上。
我在港口黑手黨認識的人不多。
很不幸,這具屍體就是其中一位。他很年輕,是二十多歲的青年模樣。
“他生前眼睛似乎也是碧藍色的。”太宰平淡道。
太宰沒說錯。
這個死者就是機動救援隊的小隊長,他和我一起幾次把太宰先生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因此太宰先生對他有印象。
看著他的屍體,我突然回憶起和他的數次交往。
小隊長對我說過:“我有兩個弟弟,一個十六一個十四,正是太宰先生和您的年紀,所以有時不知不覺會把你們當成我的弟弟照顧哈哈哈哈。說起來真是冒犯兩位大人了,如果介意的話我提前向您道歉。”
我說不會。我問你的弟弟喜歡喝牛奶嗎?要不要我給送幾箱?以報答在你幫忙下以八折買到的醫院的藥物和治療。
小隊長說,他們總是自詡成人,不喜歡喝牛奶。當然,如果是您送的話,我按著他們的腦袋灌也要把您送的牛奶灌下去!
他的語氣總是風趣幽默中帶著認真。正因如此,他這個話癆每次嘮嘮叨叨地對我說話時才不會使我厭煩。
記憶回放到此為止。
小隊長的死狀很普通,流彈擊中腹部失血過多而死。
“我認識他。”我回答道。
而他死了。
我並不認識他的弟弟,曾經考慮過送牛奶的念頭在此刻徹底熄滅。
“那他的隨身物品就給你拿著啦~”
太宰找到了把東西甩給我的理由,終於,和他們一樣,我身上也零距離沾染了這種難聞的味道。
“哭了嗎?”太宰的手電筒照向我身前的地麵,借著反射的光線觀察我的臉。
在太宰先生眼中原來我挺愛哭的嗎?
我說:“不會哭,隻是有些難過。”
我:“人既生則當逢彆離。”
我捧著小隊長的遺物,對太宰說:“您如果需要在下幫忙的話儘可開口。”
“真無情呀竹下。”
太宰先生明快的語氣讓我一時分不清這是褒義的讚揚還是貶義的評語。
“他應該是整個黑手黨裡對你說話最多的人了吧。”
是的,小隊長為人親切,領導能力和交流能力很強,急救技術到位。在他的指揮下,救援部隊的行動井井有條,黑手黨的傷者能得到有條不紊的處理。
雖然持槍,但沒什麼開槍的機會——畢竟敢來黑手黨的醫院鬨事的人不多。
我不知道怎麼回應太宰先生的話。
竹下秋是個無情的人嗎?
……不清楚。
我的情緒大都放在太宰先生身上了,為了他的喜悲而喜悲都嫌不夠,分與他人的或許沒那麼多。
還好太宰先生不是會在交談中窮根究底的人。
他一句“真無情呀竹下”就這樣輕飄飄地過去了,四散在油汙臭氣遍布的夜裡。而後我們在織田作之助“該繼續了”的提醒下向前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一碗白粥10瓶、久微10瓶和浮遊的1瓶營養液!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