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入院
“果然在這裡……該死,傷得這麼重!”
中原似乎罵了一句。
太宰的手指輕柔地拂過,在我頸側按了按,道:“情況不好。需要馬上急救。”
我的身體從虛無脫離後,已逐漸失去知覺。目光也開始渙散,那張熟悉的臉慢慢模糊,隻剩下一個黑色的輪廓。
我儘力睜大眼,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省著點力氣,竹下。”
太宰說,“我在這裡。”
他的聲音是一束落入深海海底的光。
那裡有深不見底的黑色和燦爛透明的氣泡,帶著磅礴的水汽和腥甜的氧味。
那些被我忽略的疼痛、委屈、後怕、劫後餘生的喜悅一齊湧上來,我的視野安心地黑了下去。
*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當我醒來時,整個世界好像都不一樣了。
我的四肢已被複位,但受過槍傷的左臂和左腿還有強烈的痛感,被繃帶重重包紮住,稍一牽扯就疼得厲害。
我回到了橫濱一家港黑所有的醫院。在病房來往的醫護是熟悉的本國人,他們還談論著一些詭異的話題。
“竹下君今日怎麼樣了?”
“他還好嗎?”
“那些人真是太過分了,居然對年紀這麼小的竹下君做出那種事。”
“黑社會總是那麼殘酷。但還是很心疼竹下君啊,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竹下君、竹下君、竹下君,人人都在討論竹下君。
我:“……”
港黑醫院什麼時候這麼有人情味了?
“聽說竹下君被敵方逮捕後手段殘忍地嚴刑拷打,疼到休克過去都沒有吐露Mafia一丁點情報呢!”
“剛送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臉色白得不像話。”
“哎呀,性情也太堅忍了吧!”
“真是忠誠得令人敬佩。”
“竹下君才十四歲……鄙人自愧不如。”
“我也是,慚愧慚愧。”
“聽說正因為竹下君對其他組織產生了嚴重的威脅,才遭此可怕的報複。”
“喔——嚴重的威脅?平時竹下君體弱多病,常帶傷買藥,我還以為他身體很不好……原來竟是這樣厲害的人物嗎!”
“沒錯啊!他在龍頭戰爭中的功績被保密了,但其實和‘雙黑’那兩位大人相比也不逞多讓。”
“哇哦……這麼厲害!!”
“真看不出來……”
我:“…………”
他們在說什麼?
這不是港黑機密嗎??
是他們瘋了還是我瘋了?
“您醒了?竹下大人醒了!!”
兵荒馬亂後,醫院為我作了檢查。檢查換藥期間這些年長的男人女人對我崇拜中夾雜著疼惜的視線讓我渾身僵硬、不知所措。
尤其是更年輕一些的護士,她們的動作輕之又輕,小心翼翼,就差沒把“我好心疼啊沒弄疼您吧”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謝謝,麻煩了。”我僵著臉道。
然後麵前這位護士捂著嘴跑走了。
她把病房門哐地一拍,在門外對著年輕同事興奮地嘰嘰喳喳:“竹下君對我道謝了!他真的好可愛!超級有禮貌!在床上等待換藥的時候太乖了!”
“嚶嚶嚶我更無法想象他落入敵人手中是怎麼被折磨的……隻要稍微想象一下我就無法呼吸了……”
“嗚嗚嗚嗚嗚我好心痛啊……”
港黑的護士小姐姐們在我的病房外抱頭痛哭。
我:“………………”
腦殼痛。
不知是不是被精神攻擊的後遺症,抑或是強行透支精神進入虛無的代價,我才清醒了這麼一小會時間,就頭暈惡心,視線都帶了重影。
受傷地方的肌肉抽搐著跳動,叫我不得安寧。我想乾嘔,但因為很久沒進食,嘔不出任何東西來。
門外的護士們察覺到動靜進入病房,看到我的狀況,比我還緊張難過,給我盛水的盛水,按摩的按摩。
甚至還有人試圖給我講睡前故事?
*
“竹下君的精神狀態非常糟糕,一直在短時間的清醒和昏睡之間反複,這樣根本沒辦法休息。傷口在扭動中裂開,也無法得到修養。”
醫生說。
“我知道了。”
床前有個熟悉的聲音應道。
我睜開眼,看到了黑帽子和橘發。
“中原……先生。”
不知道為什麼,再見到他,我眼眶有些澀澀的。我使用“虛無”進行的都是單人任務,單槍匹馬,無人隨行。
而當中原和太宰伴隨天崩地裂的音效突然出現在歐洲時,我理解了“雙黑”這對搭檔的名號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港黑的王牌,意味著絕對的強大,意味著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很抱歉……任務失敗了。還要勞煩您前來搭救。”
中原沉默了一會兒:“……任務確實失敗了。不過與你無關。”
他說:“首領在發現情報不對勁之後馬上將我們派往歐洲,但還是遲了一點。如果你沒堅持那麼久,我們也不能把你救出來。那個精神係異能者的狀態和你一樣是透支的,是你把他消耗成那個樣子,保障了我們的安全。”
“謝謝您。”我道。
我哪裡不知道,就算那個精神異能者是全盛狀態,也未必是雙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