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空蕩蕩的宅子,令人作嘔的枕邊人,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在汪府多待下去了。
侍書和入畫對視一眼,道,“小姐,去年姑爺便將田莊鋪麵裡的下人通通換了一撥,就連逢年過節,管事們也都把賬本交到姑爺那裡去過目了。”
汪應辰總說在官場上行走,需要上下打點,免不了大量的金銀之物,以前薛亭晚信任他,便將嫁妝全部交付到了他手中,一點防備也不曾留。
沒想到,他竟是趁她不備,把這些田莊鋪麵都換成了自己的人,將她的嫁妝侵吞的一乾二淨。
“可憐他苦心積慮,原來對我早有防備,”薛亭晚坐於銅鏡前,嗤笑了一聲,“罷,既然他吃相這麼難看,我將這些東西就都留給他就是了,他沾過的東西,我還嫌臟了手”
兩個大丫鬟領了命,當即開箱倒櫃,收拾薛亭晚的珠寶首飾、衣裳箱籠。
這些年薛亭晚為汪應辰打理中匱,基本都是拿自己的嫁妝倒貼,以往她對汪應連一往情深,在他身上花的錢也沒計較過,如今一清點,才知道大半珠寶都貼在了汪應連身上。
薛亭晚伸手卸了鬢發間的釵環,望著銅鏡中自己消瘦的玉容,展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權當是肉包子打狗了。
明日,她便搬出這府宅,和他一刀兩斷。
正這麼想著,那廂,有丫鬟打簾子進來傳話,“秉主母,老爺差人回府帶了句話,說是今晚不回來歇息了。”
薛亭晚拿帕子卸去了朱唇上的口脂,沒有說話。
丫鬟又忙不迭捧上一個紙包,笑著道,“老爺特地給主母帶了吃食回來,說是主母最愛吃這個,叫主母趁熱用了。”
侍書接了那紙包捧上來,紙包上印著宜春居幾個字兒,解開麻繩,剝開油紙,裡頭原來是幾塊薄荷糕。
以前,宜春居的薄荷糕確實是薛亭晚的最愛,可是自打一年前她吃薄荷糕被噎到,留下了陰影,從此便再也沒吃過薄荷糕。
汪應連有意向她表露虛情假意,卻不知這討好卻討到了馬蹄子上。
薛亭晚冷笑了下,鬼使神差地,突然想起當年他對她海誓山盟的場景。
她眼眶微酸,伸出纖纖玉手拈起一塊雪白的薄荷糕,輕輕咬下了一口。
宜春居的薄荷糕,又涼又糯,還是當年的味道。
可如今物是人非,人不是當年的人,心情也並非當年的心情了。
略嘗了兩口,薛亭晚便停了下來,叫丫鬟捧上了金盞淨手,不料正欲起身,她的舌尖竟是回溯上來一股子異樣的苦味兒,
“有毒”
話還未說完,喉頭便湧上了一股腥甜的鮮血。緊接著,她神識儘失,如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陷入了無儘的黑暗之中。
春日午後。
惠景侯府。
薛亭晚被外頭的喧囂吵醒,緩緩伸手,揉了揉一雙嬌媚的杏眼。
外頭的丫鬟婆子們隔著紗帳催了第三次,“姑娘睡得夠久了,也該起了今日主母要教姑娘管家諸事宜呢,姑娘莫要忘記了”
她已經重生了十日了。
那日她一睜眼,竟然回到了三年之前,自己還未和汪應連談婚論嫁的時候。
隔世經年,恍然如夢。
那日,她吃了糕點中毒而死之後,也許是魂魄怨氣太重,並沒有立刻投入輪回,而是在京城上空如無根浮萍一般飄來飄去。
魂魄遊蕩之際,她來到了京城裡有名的妓院,看到汪應連攬著一名美豔的女子,正側耳聽心腹下屬的密報。
隻見他頓了頓,朗聲大笑著說,“將後事處理乾淨,把薛亭晚暴斃的消息散播出去惠景侯一家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我,整整兩年,我忍他們夠久了,從今往後,我再也不用伏低做小,忍氣吞聲了”
“倘若薛亭晚不是出身高門,倘若她沒有家財萬貫,我才不會低聲下氣的討好她,求娶她”
薛亭晚凝神片刻,才收回思緒,攥著錦被的指尖已經微微有些泛白。
當年未出嫁的時候,京城中有些風言風語議論汪應辰攀高枝兒、吃軟飯,薛亭晚還為汪應連辯解過,現在看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話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這種男人,過河拆橋,以怨報德,軟飯偏偏要吃的有尊嚴,權勢、財富雙收之後還狠心毒殺嫡妻。
真是貪婪虛偽,敲骨吸髓。
既然老天叫她重來一回,她再也不會識人不清,被人當作往上爬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