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果真不虛。
獻慶帝沉吟片刻,笑著道,“裴卿,你年少便有盛名,才情四海皆聞,若是此番能為女學出一份力,想必天下人更能體會到朕之用心啊。”
半個月之前,裴勍奉獻慶帝之命協助大理寺辦案,將一宗陳年舊案平反肅清,今日進宮,便是特意將案子的卷宗請獻慶帝朱批的。
隻是,議完了案子,獻慶帝依舊不放人走,而是和太子一唱一和地談起了女學。
獻慶帝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再裝聽不懂就是不給皇帝麵子了。
隻見裴勍拂袖拱手道,“皇上致力開啟民智,教化民風,實乃萬民之福。微臣自當領命。”
“隻是微臣政務纏身,女學課業繁多,恐會有心無力,臣怕辜負了皇上的一片信任。”
獻慶帝見他終於鬆了口,不禁大喜,“無妨無妨裴卿以政務為主,若是閒暇有空,便去女學教授一二,那女學的課業,隨裴卿挑著上”
裴勍道,“臣遵旨。”
獻慶帝從禦桌後繞行上前,示意裴勍不必多禮,“有裴卿這句話,朕便放心了咱們君臣勠力同心,定能把女學新政辦好”
“父皇為國為民,裴大人心係天下,兒臣佩服之至。”太子表情真摯地拍著獻慶帝的馬屁,心中卻對裴勍歎了聲“老”奸巨猾。
當年,獻慶帝有意叫裴勍去國子監授課講學,明裡暗裡說了多少次,裴勍都沒開金口接茬。如今終於鬆口答應了去女學講授課業,卻先來了句“怕有心無力,辜負信任”。
話從來不說十分滿,閒事兒從來不往身上攬。不是“老”奸巨猾,“老”謀深算是什麼
太子抽了抽嘴角,暗自感歎,那些國子監的監生們就慶幸吧雖說裴勍有上天入地之才,待人禦下卻極其嚴厲,如今他這位麵冷心硬的權臣要去教那些嬌滴滴的貴女,隻怕有好戲看咯。
禦書房外。
太子望了眼明晃晃的日頭,笑的爽朗無害,“裴大人博古通今,如今去教女學,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裴勍清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淡道,“殿下謬讚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女學之事與國子監一樣,也是國之要事,何來大小之分”
太子顯然已經習慣了裴勍的不冷不熱,倍感壓迫地移開了目光,訕訕笑道,“裴大人高義。”
有的時候,年齡不是讓人仰望的資本,才華,閱曆才是。
雖說太子和裴勍年紀相仿,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裴勍十歲伴君理政,這些年行走禦前,周身的氣場早已修煉的威懾人心,叫人下意識不敢直視。
故而太子每每見他,從不覺得是同齡人,反倒覺得是自己的長輩。
禁廷中,經年的春柳早就發了新綠,遠遠望去,紅牆金瓦綠柳的美景分外宜人。
一位小黃門甩著拂塵正往禦書房這邊兒匆匆行來,等走到兩人跟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太子皺眉問道,“德平呢孤不是差你去請公主過來嗎怎的沒隨你一道兒來”
方才禦書房中,獻慶帝敲定了女學之事,便叫太子去召德平公主前來若開女學,帝女自然要身先士卒,給各家貴女做典範才是。
小黃門急色道,“回太子殿下的話,奴才去請過公主殿下了隻是眾位貴女在賞櫻宴席上起了爭執,公主殿下這會兒正忙著勸架,隻怕一時過不來。”
太子聞言一愣,“爭執勸架還不快將事情細細道來”
說罷,太子又看了眼裴勍,“裴大人不是外人,你有什麼事兒直說便是。”
小黃門應了一聲,才將方才在宴會上薛亭晚戲弄眾貴女的事兒一股腦說了出來。
“這永嘉縣主啊,有趣,有趣至極。”太子朗聲大笑,看向一旁的裴勍,“裴大人覺得呢”
裴勍年少便入朝為官,心思不在男女之間,故而那些貴女對他而言,不過是些模糊而又帶著羞怯的麵孔。
隻是這位縣主有些名聲太盛了,他想不知道都難。
裴勍仍是冷著一張俊臉,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字兒,“不相熟,不了解。”
說罷,他抬了抬手中的卷宗,“太子若是無事,臣先行告退了。”
太子當即深深一揖,等抬了頭,裴勍已經走遠了。
裴勍一貫我行我素,太子也並不在意,扭頭對小黃門道,“孤親自去長信殿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