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薛亭晚寫了一封家信,叫人快馬加鞭送到餘杭宛氏,這幾日天天早上一睜眼,便催著丫鬟婆子問“從餘杭來人了沒有”。
從餘杭到京城少說也有幾百裡地,就算大羅神仙使法術也沒這麼快的。直把餘媽媽問的哭笑不得,連聲道“姑娘活像個三歲的孩子”。
薛亭晚一向是“車到山前必有路”的灑脫性子,這幾日縱然為女學頭疼,也沒把學管家的事兒落下。
她抽空看完了鋪子、田莊、酒樓近三個月的賬本,和宛氏彙報了這幾日管家的諸事宜和自己的心得。宛氏聽了,該誇獎的誇獎,該批評的批評,和幾個管事媽媽一起手把手的挑錯,教導。幾日下來,薛亭晚在管家諸事上也算是有所長進。
一轉眼,十日便過去了。
這天,獻慶帝的禦駕親臨國子監太學,視察女學之盛事。
天子儀仗綿延數裡,陣勢宏大,盛況空前。
大齊國祚數百年,進士及第者、朝中文官之重臣,大多都是國子監生徒出身。故而,大齊曆代皇帝對國子監的辦學都及其重視。
今日是大齊首屆女學開學的日子。國子監鄰側的孔廟中,三千太學生祭拜了萬世師表、至聖先師孔子,獻慶帝乘坐禦攆,率群臣蒞臨辟雍殿,為三十女學生開宗明義。
辟雍殿中設有九龍禦座,寶座前乃是一張楠木禦案,背靠一道盤龍雲海嵌百寶屏風。
獻慶帝高坐上首,下首兩側立著文官重臣、國子監官員等數十人,三十女學生立於殿門外聽訓。
“自先祖始,國子監太學便是我大齊育才之寶地,自朕親政,數十年來,朝廷厚廩祿,廣學舍,命閣臣大儒為師,以教諸生,期望一日能成為國家棟梁之才。”
“今日,朕開曆朝曆代之先河,首開女學,望諸貴女通文理、精書算、諳禮樂,敬愛師長,敬畏禮法。此乃順應天時,為我大齊女子育材養賢之道也。”
“國子監中,女學與太學生一牆之隔,取履行清淳,通明典義者,設老師九位,立院訓學規共三百七十二條,俾師生無論男女,一視同仁,皆應遵守。今日特向爾等申明之。國子監祭酒何在”
國子監祭酒聞言,忙不迭地捧著一卷院訓學規上前,向禦座行了一禮,抖開卷軸開始念了起來。
春日時節,晌午時分,日光漸盛,不知不覺便沒有了早上的涼爽,貴女們一個個嬌氣非常,在辟雍殿門外的空地上聽訓,站了這麼久早就筋疲力儘了。
貴女隊伍中,薛亭晚正在神遊天外,想著手上幾個鋪子如何打理的事兒,冷不丁聽到“三百七十二條院規”,登時便嚇得清醒了。
殿內,白發白須的國子監祭酒正不徐不緩地念著院訓,寫滿密密麻麻院訓的長卷軸從他手中一直垂到地麵上。
薛亭晚看直了一雙杏眼,難以置信地拿手肘碰了碰身側的德平公主,“曖,皇上十日前請各家選送貴女的時候,不是說女學課業輕鬆,規矩也沒有國子監那樣嚴厲嗎”
德平公主正踮著腳望著殿內,聞言無奈道,“父皇誆騙人的話罷了,你竟然還當真了”
說罷,又補了一句,“若不是徐顥執教女學,我才不來這勞什子國子監呢”
身後的許飛瓊聽見兩人的嘀咕聲,不動聲色地看了殿內的徐顥一眼,眸子裡滿是貪戀。
薛亭晚眼角抽了抽,歎了句“薑還是老的辣”。伸手在額角搭了個涼棚,順著德平公主的目光向殿內望去,隻見獻慶帝身側,男子一襲藍衣,身形修長,麵容溫潤如玉,不是徐顥又是誰
隻是,徐顥身側那個遺世獨立的白衣身影,俊臉清冷,風神俊秀,好像更能抓人眼球些。
“院訓第一百三十二條,諸生應謙虛謹慎,勤勉好學,不得忤逆師長”
“院訓第一百八十四條,諸生應抱樸含真,儉以養德,不可攀比吃穿用度”
國子監祭酒還在念著冗長的院訓,徐顥歎了口氣,慢悠悠地環視一周,目光落在身側一襲白衣的裴勍身上。
徐顥也是朝中年輕一代文官中的出類拔萃之輩,隻是俗話說得好,人怕人比人,貨怕貨比貨。單獨看其才華倒也不錯,若是在裴勍麵前一比較,高下立現,難免顯得平庸起來。
裴勍之才名,徐顥早已耳熟能詳。兩人同朝為官,整日低頭不見抬頭見,再加上都是出身國公府的爵位身份,也算是幼時相識。
此番誤打誤撞,能和裴勍一起執教女學,徐顥自然是榮幸之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