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徐顥麵帶笑意,壓低了聲音開口道,“上回和裴大人共事,還是三年前偵辦大理寺的一宗案子,當時裴大人是案子主理,下官是案子執筆。時間如白駒過隙,一轉眼三年就過去了,不知道裴大人是否還記得這事兒。”
裴勍聞言,俊臉上濃眉微皺,似是回想了一會兒,方微微頷首,示意自己還有印象。
以後同在女學執教,往來走動乃是常事,徐顥想和這位未來的同僚早些熟絡熟絡,不料裴勍點了頭之後,竟是目視前方,再無他話。
徐顥見狀,暗歎裴大人為人淡漠的傳言果真不虛,他不甘心場子就這麼冷下去,摸了摸鼻子,又低聲搭話道,“聖上此番給我們出了個大難題,這女學可不是好教的。你瞧光德平公主,永嘉縣主,懷敏郡主這三位在,就夠叫人頭大了”
裴國公府祖上出過三位重臣閣老,是先帝親題的“相門鴻儒”,更彆提裴勍生母乃是當世大儒邵雍之獨女,如此家境陶冶之下,裴勍自然生的一身好修養,好家教。
天子在上,除了出列啟奏,應答之外,裴勍一概麵容肅然,從不竊竊私語的。隻是今日身側這位同僚一而再、再而三的搭話,裴勍雖心有不耐,麵上卻也未顯,非常給麵子地抬了眼簾,順著徐顥的手向殿外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正看見薛亭晚和左右貴女交頭接耳,蹙著兩彎好看的黛眉,苦大仇深地盯著國子監祭酒手中的卷軸。
她穿了一身茜色折枝薔薇的春衫,玉臂輕挽著團花灑金綃紗披帛,發間的珊瑚多寶金釵墜下三掛長長的金流蘇,隨著她轉頭的動作搖搖晃晃,在日光下折射出奪目光芒。
她兩手在眉眼處搭了涼棚,不時和左右交頭接耳,嬌媚的一張小臉兒上,兩汪杏眼靈動至極。
再往下看,她的裙擺不知道是用什麼名貴的料子製成,遠遠望去如雲似霧,像是仙子踩在九重天的雲彩上。
真真是笑春花兮,雲堆翠髻。山眉水眼,仙姿玉貌。
裴勍望著殿外凝神片刻,抿了抿薄唇,緩緩移開了目光。
這永嘉縣主,是和一般的女子不太一樣。
殿外,薛亭晚和前後左右的貴女聊了個遍,抬眼望去,白發白須的國子監祭酒還在念著院訓,目光再一瞟,便定在帝王身旁那個飄逸出塵的身影上。
方才總覺得有人在看她許是她看花了眼,裴勍一向是出了名的淡薄冷然,孤傲出塵,目無女色,怎會盯著她看
薛亭晚突然想起來,上輩子裴勍好像是定了親事的,隻是定的是哪家貴女,她卻記不清楚了。
薛亭晚絞儘腦汁想了一會兒,也沒回憶起來,暗道,罷了,如此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他娶哪家貴女,與她何乾
今日自打進了國子監,史清婉的眼神兒就沒從裴勍身上離開過。
此時在殿外站著,史清婉更是一眨不眨地盯著裴勍看,一雙眼睛好像是粘在了他身上。
裴勍早就察覺到這束讓人深感不適的愛慕目光,俊臉上冷的能結出冰碴子,猛然一抬眼簾,直直掃向殿外。
人群中,史清婉忙移開目光瞟向彆處,雙頰霎時羞紅,雙手絞著絲帕,心頭砰砰一陣亂跳。
辟雍殿中,國子監祭酒念完了三百七十二條院訓,又叫下頭給貴女們紛發了這一年學習課業所用的書籍,以及一套女學之院服。
為了避免生員相互攀比衣著用度,國子監一貫統一著裝,這套女學院服製作精良,裡頭是件貼身的絲麻藍色交領衫,外頭是件月白色銀格子紗的直領外衫,下頭是條藍色團花雪紡裙衫。
這院服雖然比不得薛亭晚平日的衣衫奢侈漂亮,倒也彆有一番儒雅之氣。
惠景侯府花廳裡,薛亭晚身著院服,提著裙擺轉了一圈,“我穿這個好看嗎”
薛橋辰拋了顆鬆子糖到嘴裡,十分捧場道,“好看,阿姐生的美,穿什麼都好看。”
薛樓月也笑意盈盈道,“阿姐姿容出眾,穿統一的院服也比彆的貴女要好看許多。”
“那我就放心了。”薛亭晚聽了弟弟妹妹的吹捧,滿意地笑道。
京中貴女各大宴會中豔冠群芳的永嘉縣主,哪怕到了女學裡,也要把這第一美人的名號坐的穩穩當當才是。
“一會子就要用晚膳了,我先去換衣服。”
薛橋辰咽下嘴裡的鬆子兒,望著自家阿姐的背影,納悶兒道,“為什麼女學的院服這樣好看,我們男子的卻像個灰撲撲的布袋子皇上也太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