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習禮樂,國子監講求“知行合一”,裴勍先講授了幾章樂理知識,隨後叫助教童子為每位貴女抬上一張古琴,教授樂理的運用。
裴勍一襲白衣錦袍,抬了修長雙手輕放於古琴之上,手撥弦動,古琴錚錚奏響,樂聲如深山鳥語,悠遠綿長,空靈清透,婉約清揚。
一曲示範完畢,裴勍單手止了弦動,啟唇道,“大家開始自行練習。”
眾貴女還沉醉在方才的琴聲之中,回過神兒來,一個個忙低頭摸索桌上的古琴,邊對照方才課堂上記的筆記,邊嘗試著彈奏。
大齊的世家貴女大多從小學習才藝,諸如刺繡、古琴、棋藝、箏等等。箏和古琴雖然都是弦類樂器,但在樂理上卻大有不同。
學堂中,有些貴女自小學習古琴,此時彈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而像薛亭晚這種打小學箏的,初次摸到古琴,難免有些一頭霧水。
方才裴勍講授樂理的時候,薛亭晚正困得睜不開眼,心不在焉地聽了幾耳朵,此時撥著琴弦,有些不得要領,纖纖素手愣是彈出了刺耳魔音。
史清婉自小學習古琴,本想用心彈奏一曲吸引裴勍的注意,不料自己的琴聲卻被薛亭晚的魔音打亂了,不滿斥道,“某些人不會便不要彈偏要彈出魔音來擾亂彆人”
薛亭晚聞言,頭都沒回,手上撥動琴弦的動作又大了些。
一屋子彈琴聲錚錚不斷,嘈雜至極,若是一般人早就心生不耐了,可裴勍卻神色如常,沒有絲毫厭煩。
他並非好為人師之人,故而當初獻慶帝幾番請他來國子監講學,他都未點頭答應。可是如今他已經應下教授女學,身為人師,自然要以身作則,不僅要教好每一節課,還要儘到為人師的責任和義務,而不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敷衍。
裴勍坐於上首,環視著學堂中學生練琴的情況,目光繞到第一排正中間的時候,眼角不由自主僵了僵。
裴勍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起身走了過去。
薛亭晚正一陣亂彈,忽然見一角白色錦袍映入眼簾,緊接著,頭頂響起男人溫潤低沉的嗓音,“方才可有認真聽課”
薛亭晚抬眼看向他,杏眼嬌媚,帶著三分賭氣,“認真聽了啊。”
裴勍“嗯”了一聲,臉上看不出來喜怒,似乎並不想計較她方才課上打瞌睡的事。
薛亭晚正準備再彈,卻見男人掀了一襲白袍,傾身坐在了她身側的木地板上。
一陣清冽的鬆木香味隨之襲來,將薛亭晚包裹於鬆香之中。
薛亭晚一愣的功夫,裴勍已經提袖撥動了琴弦,彈奏出一小段音律來。
“方才講習的幾個音符,都在這段音律裡,我已經板書過。”
裴勍說完,伸手去拿薛亭晚放在古琴一側的本子,薛亭晚一個沒攔住,裴勍已經翻開了本子的封麵,“照著筆記上的譜子彈奏,會容易許多”
裴勍看著一片空白的本子,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他緩緩合上本子,抽出自己的一紙教案,好脾氣道,“照這個彈。”
薛亭晚覺得十分尷尬,她並非是刻意和裴勍作對,才不去記筆記,實在是方才上課困意太盛,半夢半醒之間,望著講台上白衣上師的風姿,還以為自己身處天上瑤池,在聽神仙彈琴,完全不知道裴勍講到了哪裡。
這紙教案上的字跡遒勁俊秀,力透紙背,就連樂譜的線條都筆直的一絲不苟。
聽聞裴卿一字,市價千金,今日一觀其字,此言果真不虛。
薛亭晚瞄了兩眼譜子,在裴勍的目光注視下,伸手試著彈了一遍。
裴勍淡淡開口,“彈錯了三個音,再來。”
薛亭晚聞言,隻得又彈一遍。
這次彈完,裴勍沒有做聲。薛亭晚當即笑著問他,“這次是不是都彈對了”
美人兒櫻唇彎彎,杏眼裡光芒熠熠,瑩白的小臉兒上滿是得意的神情。
裴勍沒有答話,他抿了抿薄唇,伸了右臂從她的身側攬過,修長的大手覆上她的雙手,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全、錯、了。”
兩人離得很近,這姿勢像是他從背後環抱住她。
裴勍是正人君子,雙臂隻虛虛環著薛亭晚,並不曾觸碰到她的身子。可薛亭晚聽著耳畔處低沉清潤的嗓音,心中嬌嬌一顫,脊背也變得僵直。
望著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臉,美人兒的杏眸有一瞬的愣怔,裴勍卻是一臉正經,麵不改色,“屏息凝神,看琴弦。”
古琴之上,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握著她的手調整擺正了位置,又手把手地帶著她彈了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