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男人的背影,德平公主眼中的淚終是滑下兩頰,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方才一陣喧鬨過後,裴勍令眾貴女繼續進行練習射箭,這會兒人不知道去了哪裡。整個靶場隻有徐顥一位上師指導巡視,幾個貴女見徐顥大步走過來,忙攔下徐顥問問題。
德平公主掖了掖臉上的淚水,揚聲地斥道,“自己上課沒學嗎你們誰不會要不要本公主親自過去教你們”
眾貴女見德平公主聲淚俱下的模樣,又看見徐顥陰沉的臉色,當即明白過來這兩位神仙又打起了架,也不敢再招惹徐顥,紛紛如鵪鶉一般噤了聲。
徐顥聞言亦是怒極,徑直越過幾位貴女,甩袖離去了。
孔廟祠堂裡,正中供奉著一尊鎏金孔子塑像,萬世師表手持書卷,麵容古樸虔誠,香台牌位上書“大成至聖先師孔子之神位”之字,左側朱漆紅柱上題“德配天地”,右側柱上題“道冠古今”,橫匾上筆走龍蛇,曰“日麗中天”四個大字。
一助教童子躬身進了祠堂,衝香孔子像前跪著的那抹倩影行了一禮,“秉縣主,這祠堂地麵冰涼,恐寒氣浸體傷了縣主的玉體,小人奉命,特來給縣主送隻蒲團。”
今日乃是薛亭晚輩子頭一回被罰跪,剛跪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覺得雙腿麻木,毫無知覺,此時見有現成的蒲團,薛亭晚也不矯情,一手扶著助教童子的肩頭,一手把蒲團墊在了膝下。
這蒲團比一般的蒲團都要厚實,約摸著塞了兩倍的棉花還不隻,薛亭晚按了兩下身下蒲團,覺得手感不錯,瑩白的小臉兒上了然一笑,“是德平公主差你來的吧還是公主待我好”
“並非是公主殿下,”助教童子忙解釋道,“小人乃是奉裴上師之差遣,特來給縣主送蒲團的。”
原是方才獻慶帝急召裴勍禦前覲見,特意差了內務府大太監親自來請,裴勍出了靶場,翻身上了駿馬,沉吟片刻,終是招手叫了助教童子上前,淡淡吩咐了來祠堂給薛亭晚送蒲團的事兒。
薛亭晚聽到“裴上師”三個字兒,臉上笑意一僵,心中滿滿都是難以置信。
彆說是薛亭晚了,就連助教童子方才聽了裴勍的吩咐,都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世人皆知,裴卿有經天緯地之才,有長戟高門之貴,更有宸寧潘安之貌。他是位清冷淡漠的上師,亦是個手段鐵腕的權臣。
三年之前,蘭氏嫡子於鬨市當街縱馬,致使三條人命喪於馬蹄之下,犯下人神共憤,民怨沸騰之舉。
蘭氏嫡子仗著家族顯貴,親姐姐又是後宮的蘭妃娘娘,就連京兆府尹的傳召都不放在眼中,不僅逍遙法外,還依舊整日聲色犬馬。
再後來,三位死者的家眷心如死灰,一紙將蘭氏嫡子狀告到了大理寺。時任大理寺少卿的裴勍查明實情之後,二話不說,當即下令拿人、定罪、依大齊律處斬,等蘭氏回過神兒來的時候,蘭氏嫡子已經成了刀下之鬼。
蘭氏痛失嫡子,自然不肯輕易罷休,蘭老大人在禦書房殿前跪了一天一夜,要獻慶帝治裴勍之罪。
蘭氏本想以此為震懾,向裴勍施壓,奈何裴勍卻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蘭老爺在禦前跪諫的第二天,裴勍著一襲官袍,握著象牙笏,目不斜視地從蘭老大人身前經過,徑直到禦書房向獻慶帝參了蘭氏一族的十八條罪狀。
蘭氏打著蘭妃的旗號,在外魚肉百姓,行暴虐之事,惹得百姓怨聲載道,積憤已久,獻慶帝震怒,直接將蘭妃降為才人,下令將蘭氏在朝中為官之男眷打入天牢,論罪處刑。
從那之後,裴卿麵冷心硬,殺權貴不眨眼的名聲便傳了開來。裴勍年少入朝堂,這些年經手的案子,懲處的權貴不知有多少,也就是這兩年裴勍被調到禦前理事,經手的案子方才少了些,裴國公鐵腕權臣的名聲隻增不減。
這樣一位高權重的士族顯貴,待人冷漠的肱骨權臣,竟然特意吩咐他來給囂張跋扈的永嘉縣主送蒲團
助教童子覺得匪夷所思至極,可這些貴人的心思,也不是他這個小小童子能夠揣測的。
思及此,助教童子不動聲色地衝薛亭晚拱了拱手,便匆匆退去了。
雙膝跪在軟綿綿的蒲團上,漸漸褪去了麻木之感,薛亭晚斂了如水杏眸,蝶翼一般的長睫顫了兩顫,心中莫名浮現出裴勍那張清俊逼人的臉,桃腮不由自主地泛起淺淺微粉。
等回過神兒來,薛亭晚忙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人影兒匆匆甩去真是瘋了方才他對她那樣凶,那樣冰冷從沒有哪個男子膽敢這樣對待過她
瞧他那副清心寡欲的冰冷模樣,平日裡連個笑容都沒有,如今卻差人送來這小小蒲團,展露出些許溫柔想來是因著她受罰的事情,心中過意不去罷了
五月初一,宜開張,宜出行。
這日一大早,和鬆風萬客樓一條街之隔的煥容齋、添香齋鞭炮轟鳴,鑼鼓陣陣,行開張之禮。
早在半個月之前,煥容齋外便打出了招貼,說是五月初一良辰吉日,店鋪開張發售新品。開張當日無償發放新品口脂、脂粉共二十盒,故而開張這日,煥容齋一開店門,便被圍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