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正陽宴上,徐顥向宴桌首排張望了一圈,都沒看到裴勍的身影,隻好起身出席,問了一旁小黃門裴勍的去向。
徐顥供職翰林院編纂,明早需親自審閱一批古籍入庫,可明日國子監正常授課,女學的第一節課又剛好是他的,故而想和裴勍調換一下課。
小黃門恭恭敬敬地答,“裴大人剛出去不久,似是朝著湖畔金山島去了。”
如意湖乃是以山環水、以水繞島之構造布局,湖畔有金山島一座,遍植銀杏、翠竹、楓樹等風骨卓然之植株,一年四季長青。
此時宴飲正酣,如意湖上龍舟競渡,賽事正進行到如火如荼的時候。那金山島乃是觀龍舟競渡的最佳視角,獻慶帝特意恩準今日國子監眾生與百官同樂,故而此時如意湖畔,金山島上,到處都是三三兩兩、成群結隊的公子貴女。
徐顥一路尋裴勍到了金山島上,順著石階剛行了兩步,便聽到幾個監生的交談之聲,腳下步子當即一頓。
小徑彎彎曲曲,石階上落著幾隻朱紅色的果子,左側翠竹茵茵,右側銀杏豐茂,隱隱可見樹林之後的人影攢動,時不時傳來幾聲說笑交談之聲。
銀杏樹林後的石桌旁,吳家的公子名叫做吳乾的,正在和幾個同窗訴說“心悅德平公主已久”的事兒。
一紫袍公子正端坐在石凳上俯瞰如意湖中的龍舟競渡,聞言大驚,“你可想好了德平公主身份尊貴,人又生的美,除了上上月墜馬身亡的謝公子,這幾年還從未有人起過迎娶公主的心思你可知道為什麼”
“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旁邊一綠袍公子搖了搖手中金麵折扇,“循我大齊祖製,男兒若要迎娶公主,就得委身入贅皇家,就連晚上是否同房都要等候公主傳喚除此之外,咱們大齊曆代的公主都有豢養麵首的風氣,吳兄,你能容忍自己的嫡妻身側還有彆的男子安睡嗎”
吳乾笑道,“這有什麼不能忍公主豢養麵首,我也可以三妻四妾啊哪一對公主駙馬不是這麼過來的怕就怕,德平公主千金之軀,看不上我呢”
吳氏也算是京中老派氏族的,隻是這幾輩有些沒落,家中子弟也沒有幾個出挑的,若是吳乾真的當了駙馬,也算是入了皇族,憑著聖上恩寵,說不定能讓吳氏重新躋身大族世家,飛黃騰達。
徐顥聽到此處,已經是麵色不虞,雙拳緊攥。又聽那紫袍公子道,“不過,德平公主一向傾心徐顥徐大人,隻怕你求娶公主的事兒,不會太順遂”
沒等吳乾開口,那綠袍公子搖了搖頭,“這你就不懂了。徐國公府怎麼說也是開國二品國公,曆代自詡清流,這樣的世家,怎會叫自家世子入贅皇室更何況,徐世子才貌雙全,如今又是翰林院編纂、女學上師,可謂是深得聖上重用。想必他也不會容忍自己的嫡妻豢養麵首吧所以這駙馬之位,定是吳兄莫屬了”
吳乾笑道,“但願如此吧改明兒我便叫家父和皇上提一提此事,探一探皇上的口風”
徐顥聞言,心中一片五味雜陳,一慣溫潤的臉上笑意儘褪,臉色難看至極。
他提步便往走去,卻被一人自身後叫住,“上師”
許飛瓊穿了件鵝黃裙衫,含羞帶怯地喚了徐顥一聲,見他回身,兩頰頓時染上了緋紅。
她提著衣裙上了石階,立在徐顥下首,仰頭羞怯地看他,“女學之中承蒙上師關照許久,恰逢今日端午吉日,我親手繡了一隻五福香囊,今早特意去大相國寺給香囊開了光,希望上師能夠收下。”
平日裡在女學之中,當著德平公主的麵兒,許飛瓊並不敢接近徐顥,今日遠遠地看到徐顥獨自行於幽徑,許飛瓊才鼓起勇氣追了過來。
徐顥望著身前嬌羞的女子,和她雙手握著的香囊,眉頭頓時皺起。
他一直都知道許飛瓊對自己的心思,然而他已有心儀的人,所以在女學之中,從未和許飛瓊單獨有過接觸,就連平日學堂裡指點課業,都是和她保持著一丈遠的距離。
沒想到今日許飛瓊竟是如此大膽,在此地幽靜處送他香囊。若是被人瞧見了,說的好聽便是報答師恩,說的不好聽便是私相授受。
隻見徐顥雙眉斂起,正欲婉拒,不料許飛瓊竟是將那五福香囊往徐顥懷中一放,轉身便小跑而去了。
徐顥愣了愣,低頭盯著手中的香囊看了半晌,終是重重歎了口氣。
他順著石階往上行了兩步,尋了高處一根銀杏枝丫,隨手將五福香囊掛在了樹枝上。
那廂,薛亭晚還未回到席上,遠遠便聽見傳來一陣喧鬨之聲。
再走近些,竟是看到借秋亭中圍了一圈兒的貴女,正對著亭中指指點點。
侍書和入畫見了薛亭晚,忙急急拉著自家小姐,低聲道,“小姐公主殿下和許小姐吵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