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塞上宴曲(七)(1 / 2)

裴勍一向清風霽月,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很少外露出這般雷霆震怒, 帳中數位心腹見主子怒容, 俱是大駭,又聽聞此言,皆是紛紛相勸。

“爺三思!若是此時出手除去王妃, 隻怕懷敬會有所察覺!”

“爺, 不可!眼下勇毅王府反心日重, 若是在此節骨眼上打草驚蛇,咱們布下的天羅地網一切都白費了!”

“先前爺趁著懷敬大婚, 將十七安插入王府內宅,懷敬並未起疑, 若是王妃突然暴斃,懷敬必然起疑, 繼而清查勇毅王府中一乾人等, 到那時, 隻怕會因小失大,後患無窮!”

懷敬大婚之前, 趁著顯平伯給勇毅小王爺懷敬送美人的機會,裴勍借顯平伯之手往勇毅王府裡安插了心腹做暗樁,為的便是有朝一日懷敬起兵造反, 可以趁其不備掌握先機, 先其一步采取布防措施。

裴勍想除去薛樓月並非一時念起, 上次薛樓月給薛亭晚下霜花草之毒, 裴勍便想將其斬草除根,奈何當時他還未迎娶薛亭晚,薛樓月又是惠景侯府的人,說到底,這終究是惠景侯府的家事,裴勍身為外男,貿貿然出手,未免有太過逾越之嫌。

然而如今薛亭晚已然是他的嫡妻,薛樓月卻再次犯禁,意欲栽贓陷害,裴勍視薛亭晚為心頭之寵,不可能無動於衷,盛怒之下,大有衝冠一怒為紅顏之態。

下首立著一位帶兜帽的黑衣人,正是被安插在勇毅王府的暗樁十七,她單膝跪地,朗聲道,“還望爺以大局為重!”

眾人齊聲道,“還望爺以大局為重!”

裴勍行走朝堂多年,練就翻雲覆雨手,慣用隔山打牛的計量,永遠都在放長線釣大魚,若要整治什麼人,從來不親自動手,如今衝冠一怒,激起了心中不為人知的暴戾,顯然是不計後果也要將薛樓月趕儘殺絕。

他要守護愛人,卻也背負家國之重,十七是深埋在懷敬身旁的棋子,若此時被暴露,以後再想往勇毅王府安插暗樁,恐怕難之又難。

裴勍雙眸幽若寒潭,深不可測,冷聲道,“死罪可暫免,活罪卻難逃。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十七,此事交由你去辦。”

十七當即頷首,“屬下領命!”

獻慶帝下了口諭,擺明了不管薛樓月,懷敬行事愈發肆無忌憚,不顧薛樓月公主之尊,將其關押到偏帳之中,不遣一仆一婦,隻派重兵把守,就連一日三餐也要交由兵吏送進帳中。

偏帳中,薛樓月一把將食盒掀翻在地,尖聲叫道,“放我出去!我要見夫君!放我出去!”

那婆子垂眸斂目,隻答,“王爺有令,不準王妃踏出帳中半步。王妃有力氣哭求,不如坐下來歇歇罷,這飯菜隻有一份,王妃打翻了,隻能餓著,終歸是自己受苦。”

薛樓月聞言,當即把手中茶碗也砸了出去,“大膽刁奴,你這也是和我說話的口氣!?”

那婆子隻伏跪在地,不發一言,薛樓月惱羞成怒,幾欲咬碎一口銀牙,正準備張口嗬斥,卻聽見一陣嬌笑之聲。

隻見周側妃帶著幾個丫鬟婆子立於帳門口,笑道,“姐姐何必動怒?”

說罷,她一邊往裡走,故作不經意地看了眼地上的飯菜狼藉,驚訝道,“那些婆子們也是落井下石的東西!姐姐金枝玉葉之軀,如何用得了這等糟糠之食?!還好妹妹帶了些酒菜來,姐姐不如和妹妹一同用些?”

薛樓月見來人是她,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周側妃笑著的人畜無害,“妹妹聽說王妃姐姐被禁足在偏帳中,特地前來探望姐姐。”

大婚當日,懷敬同娶兩位側妃,這周側妃和柳側妃一同入府,得過懷敬幾分寵幸,但並不像柳側妃那樣出頭邀寵,大多時候呆在自己的院落,是個安分之人。

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薛樓月和周側妃平日裡沒什麼來往,此時見她前來探望自己,當即擺擺手,叫那帳中跪著的掃興的婆子退了下去。

周側妃見狀,知道薛樓月並不防備自己,當即差了婆子打開食盒,隻見食盒裡頭裝著五菜一湯,果然色香味俱全。

周側妃親自為薛樓月布了碗筷,笑道,“姐姐客氣什麼?快些用膳罷。姐姐是公主之身,又是王府嫡妃,雖說如今被困,想來也隻是暫時的,等王爺的氣消了,自然對姐姐寵愛如初!再者,就算那柳側妃壞了身孕又如何?側妃所出,終究是庶子,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說罷,周側妃從食盒裡拿出一柄鎏金酒壺,當著薛樓月的麵兒倒了兩杯薄酒,遞到她麵前,“來,妹妹敬姐姐一杯,祝姐姐早日複寵,東山再起。”

薛樓月聽了這番恭維之言,被誇的雲裡霧裡,也得意道,“往日不曾發覺,你倒是個懂事的。來日本王妃除去柳氏那賤人,保你的側妃之位安然無恙。”

說罷,薛樓月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多謝王妃姐姐,往後妹妹唯姐姐馬首是瞻。”

周側妃亦一飲而儘,望著薛樓月手中空空的酒杯,紅唇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周側妃句句恭維,光揀著薛樓月愛聽的說,兩人倒也算相談甚歡,隻是,薛樓月剛夾了幾筷子菜,便覺得腹中隱隱有些不對,繼而一陣鑽心絞痛襲來,她一手捂著小腹,麵容扭曲,痛苦不迭。

周側妃一臉關懷,“姐姐這是怎麼了?”

薛樓月痛的神色恍惚,眼前一片重影,望著周側妃的紅唇開合,大叫道,“這酒,這酒有問題!”

說話的功夫,薛樓月的下裙已經滲出一團血跡,周側妃麵不改色地望了一眼那抹鮮紅血色,執起鎏金酒壺又斟了一杯酒,仰頭飲儘了,莞爾一笑,“姐姐可瞧見了?這酒什麼都沒有,妹妹喝了安然無恙,怎麼到姐姐這兒便有毒了?莫非”

周側妃話說一半,突然抬手指著薛樓月,高聲道,“莫非姐姐剛剛栽贓了永嘉縣主,又想栽贓陷害我不成!”

印象中,周側妃總是一臉溫婉柔弱,此時薛樓月見她這般笑意晏晏的詭異模樣,簡直是汗毛倒豎,簌簌發抖。

等懷敬聞訊入內的時候,薛樓月的裙衫已經儘被血色濡濕,冷汗沁了滿頭,麵色蒼白如金紙。

周側妃一把抱上懷敬的腿,泫然欲泣道,“王爺,王妃姐姐她失心瘋了!姐姐先是謀害柳姐姐腹中孩子不成,栽贓嫁禍永嘉縣主,如今我好心來探望姐姐,姐姐誤飲毒藥,竟是又想栽贓嫁禍到妾身身上!妾身實在冤枉!”

薛樓月對柳側妃下手的事情,懷敬心中尚怒氣未消,聞言,朝薛樓月冷冷一瞥,“太醫何在?”

太醫已經為薛樓月診了脈,躬身道,“回小王爺,王妃服下了極濃烈的涼藥,身子嚴重受損,方才下身大量出血,隻怕隻怕這輩子都無法受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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