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龍禁尉來遲一步,見獻慶帝已經從禦帳離去,隻好向裴勍上報,“秉國公爺!昨夜懷敬小王爺帶兵去尋大王子律措,提督統領崔大人帶著崔公子也一同前往,不料.....昨夜這崔公子入了密林,被貓頭鷹啄了瞎了另一隻眼睛!方才我等才尋到崔公子,真不知該如何向崔大人複命啊!”
這崔公子本就瞎了一隻眼睛,眼下又瞎一隻,簡直是兩眼一抹黑了。
裴勍淡淡“嗯”了一聲,“知道了,派人去禦前複命罷。崔大人僅此一個獨子,想來是悲痛難抑的。另派些人,去崔氏帳中安撫一番。”
龍禁尉得了令,轉身而去。
裴勍略勾了薄唇,看向麵前的律琰,“裴某曾聽聞,二王子身邊豢養了一隻貓頭鷹做寵物,倒是彆致。”
律琰朗聲笑道,“塔爾特人喜養鷹隼鳥類,這貓頭鷹晝伏夜出,卻性情溫順,極其忠心,國公爺若是喜歡,本王子可贈送一隻。”
聰明人之間打機鋒,彆有一番意趣。
裴勍也一笑,擺手道,“不必。王子的好意,裴某心領了。大王子逢此飛來橫禍,布汗定會是十分悲痛,二王子要多多伴其左右,時常開導才是。”
律琰從善如流,“多謝國公爺提點,我這便去看看王兄的腿傷如何了,國公爺,先行告辭。”
裴勍微微頷首,望著律琰轉身而去的身影,唇邊笑意更深——這二王子,倒是個有趣之人。
......
昨夜,大王子律措被裴勍的人馬俘虜,全程蒙著眼睛被斷了雙腿,並不知道對他下手的是什麼人。如今好不容易撿回半條命來,也並不敢聲張追究,隻能打碎了牙齒和血吞。
布汗不知道從何人口中得知,大王子一夜未歸乃是因為垂涎薛亭晚的美色,尾隨她去迷霧穀中,意圖行不軌之事。身為一國王子,卻沉湎酒色,不顧國之大體,寧可冒著毀掉兩國邦交的風險,也要做出這等齷齪蠢事,落得一個雙腿殘廢的下場,實在有失塔爾特顏麵,更不配為儲君。
君王翻臉無情,平日裡是親熱無比的父子,此時成了針鋒相對的君臣,據說布汗當場大發雷霆,廢黜大王子律措為庶人,定了二王子律琰為塔爾特下一任儲君。
一場塞上宴曲,幕後暗流湧動,君臣各懷鬼胎,額迭木草原的最後一個夜晚還未來臨,塔爾特內部的風雲就已經變了顏色。
......
勇毅王府,偏帳。
正是傍晚時分,婆子奉命入內送晚膳,薛樓月聽到外頭營地的喧鬨之聲,忙從榻上掙紮起身,雙目閃著奇異的光,“外頭發生什麼了?”
婆子冷冷答道,“王妃被禁足帳中,怎麼還有閒心關心外頭的事兒?還是先用晚膳吧!”
薛樓月猛地撲過去,抓住婆子的手臂,麵容扭曲無比,“你告訴我!是不是薛亭晚出什麼事了?永嘉縣主是不是被大王子律措.....”
婆子掙開她,嫌惡地皺眉,“永嘉縣主安然無恙。倒是大王子律措斷了雙腿,眼下已經是個廢人了。”
薛樓月聽了這番話,反應了半晌,才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囈語不止,眼中的激動和期待也消失殆儘,取而代之的是麵色灰敗,如行屍走肉。
“王妃有閒心思關外頭的事情,還不如安生乖巧一些,若是討了小王爺的歡心,也能早日解了王妃的禁足之令!”
那婆子冷哼一聲,放下幾盤殘羹冷炙,提著個空食盒轉身退下了。
薛樓月獨自一人身處陰冷晦暗的帳子,目光空洞,神色驚懼。
當日,她明明親眼看到了大王子律措對薛亭晚的貪婪之色,本以為他會毀了薛亭晚的清白,毀掉薛亭晚的一切,沒想到,到頭來,大王子竟然被斷了雙腿,成了一個廢人!
是裴勍乾的?是惠景侯府乾的?還是彆的人乾的?!
為什麼薛亭晚每次都能化險為夷,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她,護著她,偏向她!
難道,就連上天都是眷顧薛亭晚的嗎?!
望著空蕩蕩的帳子,薛樓月頭痛欲裂,她雙手抱頭,不住地搖著,歇斯底裡地尖叫道,“我不信!我不信——”
......
紫檀木小宴桌上擺著一例蔥爆鹿肉,一例鬆茸燉烏雞,一例燙乾絲,一例清蒸鯽魚,外加一例口蘑清燉兔子湯。
這滿桌菜色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入畫拿著隻鏤雕牡丹的玉碗,盛了碗奶白色的口蘑清燉兔子湯,遞到薛亭晚手中,“小姐在迷霧穀中受了一日一夜的罪,快喝口兔子湯補一補!”
薛亭晚在迷霧穀中折騰了一晝夜,又被赤練蛇咬了腿,今晨被裴勍抱著回了營地,在帳中沉沉睡了一覺,再一睜眼,已經是下午光景了。
薛亭晚接過玉碗,順手把懷中的雪團兒遞給侍書,“它看不得這個兔子湯!不如抱下去喂點兒苜蓿草吧!”
侍書接過兔子,笑著應了是,當即挑簾子出去喂兔子了。
入畫一邊給薛亭晚布菜,一邊道,“現在營地裡都在傳,昨夜塔爾特大王子的人馬遇到了山體滑坡,悉數喪命泥潭,隻有大王子撿回一條命,卻斷了雙腿。說到底,這終究是塔爾特人的事,是死是活都和咱們大齊沒什麼關係,可沒成想,那提督統領崔大人家的公子竟是也出了事!那崔公子早年因和人鬥毆瞎了一隻眼,不料昨夜在林中尋人,另一隻眼睛竟是被貓頭啄瞎了!那崔公子是家中獨子,被百般溺愛著長大,現在兩隻眼睛全瞎了,崔夫人和崔大人正在帳中哭嚎呢!”
薛亭晚飲了熱氣騰騰的湯,頓時通體舒暢,冷笑道,“懷瑾和崔氏狼狽為奸,非要將懷敏嫁入崔家,眼下崔公子落得這個下場,可真是報應不爽。”
入畫一撫掌,笑道,“險些忘了!還有個天大的好消息忘了告訴小姐,塔爾特的二王子向皇上求娶了懷敏郡主,皇上已經恩準賜婚了。”
薛亭晚聞言,筷子一頓,電光石火間,一些記憶碎片被串聯起來,千頭萬緒湧上心頭,她忍不住低呼一聲——怪不得!
上一世,她和懷敏郡主關係不算親近,隻模模糊糊記得她後來遠嫁和親了。難不成,竟是遠嫁給了這位塔爾特的二王子律琰了麼!?
這一世,陰差陽錯,薛亭晚和懷敏郡主走的很近,漸漸發現了她外冷內熱,待人真誠的一麵,自然也希望她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
當日薛樓月栽贓陷害,律琰仗義相助,其為人正直謙遜,薛亭晚深有體會。再加上這幾日禦帳議事,裴勍也曾誇讚過這位二王子有勇有謀,想必定是個配得上懷敏郡主的男兒。
更遑論,如今律琰已經成為塔爾特的儲君,不日便會成為塔爾特下一位汗王。懷敏郡主能遠嫁和親塔爾特,逃脫勇毅王府的桎梏,也算是得了自由之身。
懷敏郡主的性子直截了當,塔爾特的男子爽朗不羈,這二王子律琰,倒是個絕佳良配。
前世和今生互相映照,呼應在一起。薛亭晚心頭百轉千回,深思了片刻,才笑著道,“入畫,去箱籠裡拿一隻水頭足的冰種翡翠鐲子送到懷敏郡主帳中,就說是本縣主遲來的賀禮,恭賀郡主和二王子佳緣天成,喜得良配!”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