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秋風凜凜, 禁廷金鑾殿的簷角勾勒出風波的雛形, 三百龍禁尉提劍出內宮,隨風潛入溶溶夜色, 將勇毅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懷敬早早帶著心腹人馬撤出城外, 和獻慶帝唱了一出空城計,等龍禁尉闖入空空如也的勇毅王府, 回過神來縱馬直追時候,懷敬已經到了距離京城三十裡地的滄州地界。
懷敬留下部分軍隊拖住龍禁尉的腳步,兩方人馬在京城血拚了整整三個時辰,蘇承彥和蘇易簡父子聯手上陣, 酣戰許久,反軍終於被擊敗,潰逃出京。
短短一夜,時局地覆也天翻, 盤踞塞北的涼州大司馬高舉反旗, 汜水以南的數個行省也紛紛出現異動。
京南總督本欲順勢而起,調兵北入京師支援反軍, 不料裴勍早已對他存著防備,他拿了虎符正準備下軍令,便被裴勍的人一刀砍了首級, 以血祭京南萬民。
懷敬在禁廷安插了爪牙,給獻慶帝的膳食中投了毒, 宮人發現的時候, 獻慶帝已經倒地不起, 至今還在昏迷中。
東宮太子被群臣推上九龍禦座,行監國之職,為免人心大亂,決定密封不發獻慶帝的病情。
內閣老臣們齊聚紫宸殿,裴勍雖年輕,資曆卻深,又是獻慶帝最為寵信的權臣。整整一夜,他身處禁廷紫宸殿,運籌帷幄,決勝千裡,調兵遣將,揮斥方遒,儼然成了王朝在動亂之中一顆定心丸。
京中下至百姓,上至權貴,皆是一夜未眠。廝殺呐喊和刀劍嗡鳴之聲不絕於耳,直到次日東方晨光大亮,這場混亂喧囂才歸於平靜。
......
“秉主子!兵部張大人和徐國公帶兵前往北境涼州鎮壓反軍,於涼州三十裡外的單州遭遇伏擊,死傷慘重!”
“秉主子!蘇將軍和京城都統宋大人連夜帶兵追擊反軍,於京郊斬殺懷敬麾下兩名大將,懷敬及其親軍趁夜色逃竄,下落不明!”
“京畿布政使李大人已經部署好了京中外城和內城的庶衛,蘇統領也已經率領龍禁尉將禁廷嚴密布防!”
裴勍腳下步子不停,身上的鶴羽大氅烈烈生風,聽著下屬或喜或憂的稟報,一張俊臉上無喜無怒,波瀾不驚。
他沉聲道,“知道了。將昨夜的捷報張貼布告,傳遍三軍,另將敗仗壓下,以免人心惶惶。石副將,你親自去辦。”
石副將拱手,“部下領命!”
“昨夜忙了一宿,吩咐三軍暫時休整,一個時辰後於校場聽命。”
“部下領命!”
昨夜宮門已經落鎖,獻慶帝盛怒之下,派龍禁尉捉拿懷敬,裴勍得到消息之後即刻帶兵入禁廷,果不其然,恰逢懷敬揭竿而起,反軍已經悄然行至禁廷之外,和裴勍的人馬迎頭而遇,自然是一場刀光劍影。
之後裴勍直入紫宸殿,和一眾重臣調兵遣將,排局布陣,整整一夜未闔上眼。
昨夜雲深霧濃,無月無星,薛亭晚聽著外頭的廝殺之聲,心中本就惶惶不定,望著天際的一片火光,更是萬分擔憂,今個天不亮便早早起來了,心不在焉地用了早膳,方才聽十九傳話說裴勍回府了,急忙起身從內室迎了出去。
男人龍行虎步而來,腰懸佩劍,身著軟甲,一襲玄色鶴羽大氅襯的俊臉神色冷峻,平白生出一身凜冽逼人的氣場。
因著一夜未眠,那眼下泛著明顯的青色,刀削斧刻的麵容略有憔悴,神色倒依舊是一慣的老成持重,寵辱不驚。
裴勍解了大氅遞與下人,擺手叫丫鬟婆子們退下,解了腰間佩劍按在桌上,伸了長臂將薛亭晚攬入懷中。
他抱得很用力,薛亭晚略有些喘不過氣,略掙了掙,“淳郎忙了一晚累不累?我服侍淳郎換身衣裳,好生沐浴了,再用些膳食可好?”
裴勍將下頜抵在她的發頂,闔著雙目,頓了半晌,才道,“讓我抱一會兒。”
他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子毫不遮掩的疲憊,因著朝中有懷敬安插的內鬼,獻慶帝的病情秘而不發,僅有裴勍和四位閣臣知曉。
昨晚撐了一夜,不能叫任何人看出皇上龍體抱恙,如今回到府中,在薛亭晚麵前,終於可以卸下一身的警惕和防備。
薛亭晚伏在他胸前,聞言心疼不已,自然任他抱著自己,不再出聲。
秋日的早晨已經有些微涼,他剛從外頭回來,帶著周身的寒氣,身上的冷鬆香味兒也被寒意衝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