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慶帝膝下子息不多, 除了東宮太子, 便隻剩下一位二皇子。
太子是中宮皇後所出, 生的頗有獻慶帝的幾分氣度,因而素來受寵, 二皇子性子懦弱,母妃不過是禁廷中一名出身低微的宮女,並不被獻慶帝看重。
數日之前,獻慶帝下旨封二皇子為恭王,卻並不劃出封地, 隻於京城之中敕造了一座恭王府,草草完成了封王之禮。
二皇子這邊過的淒風苦雨,東宮那邊卻是一番烈火烹油。
獻慶帝令太子監國, 幾乎是移交了手上的大半國事,太子倒也爭氣, 日日批折子下政令, 兢兢業業, 宵衣旰食,得了朝中老臣們的一致誇獎。
東宮穩固,國體便穩固,眼見著獻慶帝扶持東宮的意思愈發明顯,滿朝文武大都喜聞樂見,部分包藏禍心之人自然生出許多微詞, 於背地裡挑動人心, 興風作浪, 皆按下不表。
......
烈烈夏日轉眼便從指縫中溜走了,雨打紅蓮之聲、震耳蟬鳴之聲似是一夜間便消停了下去,再一聽,便成了綠葉轉黃,沙沙落地,和那秋風過境,促織爭鳴。
秋天來的悄無聲息。
京城裡遍植梧桐,不知不覺便鋪了一地的金黃枯葉。古往今來,這個季節既昭示豐收,也昭示蕭條。
秋分這日,傳來塔爾特政/變的消息,布汗暴斃,大王子欲兵變篡位,被二王子律琰以雷霆手段鎮壓,逐出塔爾特地界。律琰以王儲身份即位,名正言順地成為塔爾特新任大汗,懷敏也成為了塔爾特的汗妃。
大王子兵變未成,手中的精銳之師“虎衛”折損將近一半,因律琰的人馬緊追不舍,大王子逃竄出塔爾特,徘徊在雁門關外,隻能把最後的一線生機寄於懷敬身上。
勇毅王府花廳。
顯平伯不屑道,“如今大王子律措已經是喪家之犬,手中虎衛也折損一半,還有什麼臉麵來請王爺相助?”
懷敬道,“此言差矣,殊不知被逼上絕境的人,手中隻存一線生機,便會背水一戰,向死而生。本王之見,這大王子或許能為我等手中的一把勢不可擋的利刃!”
散騎常侍道,“王爺,那大王子是否是一把好用的利刃,下官不知道,可眼下更叫人憂心的,是明日的早朝哇。”
上回懷敬為勇毅老王爺求的諡號被獻慶帝狠狠駁斥了回來,懷敬記恨在心,因為諡號未定,勇毅老王爺的棺木遲遲未下葬,如今頭七已過,喪禮是萬萬拖不得的。
散騎常侍勸道“王爺,老王爺的葬禮再拖下去,恐怕於禮不合。”
“明日便以親王之禮將父王安葬。”
懷敬滿臉不耐,一揮手道,“飛鴿傳書,派涼州司馬接應大王子律措於雁門關外休整,至於什麼時候動手助我成事,且等待本王的詔令。”
許青振驚呼,“王爺,以親王之禮下葬老王爺乃是僭越之舉啊!這恐怕會惹皇上盛怒,引群臣非議啊!若是王爺引禍上身.....”
懷敬看著許青振驚惶的麵容,眸中笑意淺薄,“隻有本王引禍上身,才出師有名啊,許大人。”
懷敬早有反心,先前多次挑釁,藐視皇權,等的便是獻慶帝忍不住拿他開刀的這天。
奈何獻慶帝一忍再忍,無論懷敬如何放肆都不治其罪,懷敬知道獻慶帝是在拖延,畢竟太平盛世,君主和臣子誰都不願意撕破臉,這戰事誰先挑起來,誰就在後世的史書上不占理數。
奈何懷敬卻不想再委以虛蛇下去了。他打得一手縝密的好算盤,明日以親王之禮下葬勇毅老王爺,定會激的獻慶帝暴怒,派龍禁尉出動捉拿他下獄,如此一來,便是皇帝忌憚勇毅王府的功勳,到時候他順水推舟,舉旗反之,一切都水到渠成。
“好得很!我早等著這一天了!”
顯平伯一拍桌子,大有摩拳擦掌之勢。
顯平伯一族到這一輩兒沒剩下多少恩蔭,再加上身處閒職,並不得獻慶帝恩寵。
先前顯平伯看上了罪臣李家那落魄到教坊司的美人兒,都要被蘇家的蘇易簡壓上一頭,心中記恨已久,懷敬不造反,他顯平伯怎有機會立下從龍之功?
許青振聽聞懷敬不日就要起事,嚇得臉色煞白,顯平伯望他一眼,嗤笑道,“許大人這就慫了?日後舉旗少不了許大人鞍前馬後的侍奉周全,等王爺登上大寶,還要賞給許大人一個吏部尚書當一當呢!許大人這銅錢眼大的膽色,可怎堪大任啊!”
許青振忍著心頭狂跳,笑道,“伯爺說笑了。什麼功勞不功勞的,封賞不封賞的,下官壓根不敢想,隻願為王爺儘忠罷了。”
“好一個儘忠啊。”
懷敬朗聲大笑,“吩咐下去,讓涼州司馬部署北地軍隊,手下各部嚴陣以待,明日隨本王起事!”
眾人跪地聽命,像極了俯首稱臣的樣子,懷敬恍然覺得自己已經身披蟒袍,足蹬禦座,不禁心頭大悅,“今日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退去,懷敬起身走入內室,一名嬌嬈婦人迎了上來——正是周側妃。
草原一行之後,薛樓月被懷敬厭棄,派了重兵將其關押在正房裡,不得邁出一步,勇毅王府的管家大全旁落到周側妃手中,周側妃放任手下的丫鬟婆子對其苛待折磨,使她受儘苦楚。
因周側妃是裴勍借顯平伯之手送入王府的人,加上這些日子的貼身伺候蠱惑,得了懷敬十成十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