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口喚他,他卻充耳未聞,背對著她漸行漸遠。直到地動山搖,巨大的山石從天而降,滾落一地,將她和他生生阻隔在兩邊。
眼前的光芒越來越亮,她驚惶地向前跑,向前追,卻被一股無名之力拉的更遠,更遠......
“淳郎!”薛亭晚猛地睜開眼,冷汗早已經濡濕了身上的褻衣,她滿麵潮紅,眼角還掛著幾滴冷淚。
屋子滿是的濃鬱藥香,她強撐著直起身子,入畫聞聲匆忙入內,紅著眼圈兒將她扶起,靠在繡著杏林春燕的引枕上。
宛氏坐於床邊,將自家女兒攬入懷中,“母親在這,阿晚,不怕了,方才太醫來把過脈了,你懷了身孕了。”
薛亭晚在人前勉強著一身主母威儀,此時看到宛氏和宛老太太,心中的防線頓時崩潰了,一把撲到宛氏懷中,涕淚俱下道,“母親,裴勍……裴勍他出事了。”
她釵環不整,發絲濡濕,從來沒有如此驚慌失措過。
她怕極了,她控製不住地去猜,去想,去擔心。
相彆五日,這一程歧路關山,群狼環伺,暗藏殺機,他該是何等的生死一線,朝不保夕?
她害怕他真的一去不返,害怕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都不算了數。她害怕此生還未白首,就已經半途緣儘.......
她心中缺了巨大的一塊,全部是關於他,也隻能由他來彌補。
他說過的話還在耳畔回響——
他說,“保得阿晚周全,我才安心。”
他說,“這場仗勝負並不明朗,贏則誅儘反賊,輸則江山易主。阿晚,你怕不怕?”
他說,“此生能娶阿晚為妻,我裴勍用光了一輩子的運氣。”
他說,“生於斯,長於斯,自當為其奔走,肝腦塗地。”
重生一世,她本心如敝履,卻於三千繁華中意外闖入了他的懷抱。
當日國子監女學一見誤終身,端午宴上他親自抱她回府療傷,翠樾亭中他對她赤誠表明心意,重陽之日他邀她攜手泛舟夢隱湖上......往昔種種,曆曆在目,略一回憶,便如舌尖舔蜜。
這一世,她何其有幸,才會遇見了他?
她的夫君有經天緯地之才,有翻雲覆雨之手,如天神在側,始終護著她,愛著他,珍著她,重著她......讓她如何接受,如何去信,他在涼州生死未卜的現實!?
他們說好要兒女成雙,白頭到老,如今她剛剛懷上了孩子,他卻遠在千裡之外,死生難料。
薛亭晚雙目通紅,削薄的脊背不住顫抖,“淳郎絕不會有事的,絕不會!”
宛氏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脊背,也忍不住落下淒淚來,“裴勍福大命大,定不會出事的!阿晚,你有孕在身,正是胎氣不穩的時候,你要安心養胎,莫要太過悲慟了!”
宛老太太看著母女二人抱在一團,掖了掖眼角的淚,開口道,“阿晚,女子本弱,為母則剛,你懷著孩子,要先養好身子。眼下你夫君不在京中,闔府上下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你這個女主人做主!戰場上九死一生乃是兵家常事,你夫君是個心思縝密,胸有丘壑的,到底是生是死尚沒有定數,我們隻等著靜候佳音!”
宛氏也道,“裴勍此去涼州,以在紫宸殿中主事為幌子,給反軍唱了一出空城計。他瞞著所有人,甚至也瞞了你,怕的便是軍心大亂!阿晚,你不能亂!此時暗處有多少隻眼睛都盯著裴國公府、盯著你這裡!你若亂了,反軍就都知道裴勍遭遇不測,涼州朝夕不保!”
薛亭晚聞言,頓感身負萬鈞之重,她止住了眼淚,勉強一笑,“祖母,母親,我聽你們的,我會好好安胎,在府中等著淳郎平安回來。”
她的滿懷思緒漸漸平和沉定下來,朗聲道,“餘媽媽,燕媽媽,將我有身孕的消息封鎖嚴實,倘若有人傳出去隻言片語,悉數格殺勿論!”
她懷了身孕,倘若裴勍人在京中,不可能不回府看望她。一旦有人走露了風聲,裴勍和那些拋頭顱灑熱血的三軍將士的一切的努力都前功儘棄了。
隻有將她有孕的消息壓下去,裴勍在紫宸殿中數日不歸的事,才不會令人起疑。
日夜如駛,轉眼又是三日過去,薛亭晚活了十六年,還是頭一回體會到度日如年的滋味。
這三天裡,涼州沒有一封軍報傳來。裴勍是死是活,無人知曉。
每一天,薛亭晚都提心吊膽,食不下咽,每一夜,她都難以入睡,遲遲不敢闔上雙眼,她生怕一睜眼就會聽到涼州傳來的噩耗,生怕這輩子再也無法再親眼見他一麵。
裴國公府中一片霧慘雲愁,薛亭晚痛苦煎熬,肝腸寸斷,為了不讓有心人察覺出異樣,每日隻能強顏歡笑,如舊出門施粥。隻有到了無人處,才能放聲哭一場。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