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這一覺,睡到半夜才醒,房間點著煤油燈,母親披著長衫趴在床邊。
“娘……”
林晚音立即醒了,抬起頭,眼睛腫如核桃。
母親憔悴如斯,清溪心疼極了,她沒了爹,母親沒了丈夫,還要被婆婆謾罵,肯定更痛苦。
她不能再讓母親為她操心。
清溪努力露出一個笑。
林晚音的淚卻泉湧般滾落,她寧可孩子跟她哭鬨,也不想女兒反過來照顧她。
“清溪,你想去杭城嗎?”握住女兒的小手,林晚音輕輕地問。
清溪看著母親,回想白日堂屋裡顧家父子的話,便猜到,祖母已經答應了。
杭城,清溪還是不想去,但這次,她改主意了。
所以她朝母親點點頭。
林晚音邊哭邊笑:“好,明天娘就跟顧叔叔說,咱們全家都搬過去。”
“娘不想去?”清溪覺得母親的反應不太對勁兒,坐起來問。
林晚音苦澀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家草窩,杭城再好,咱們都是寄人籬下,娘怕你不習慣。”
清溪若沒去過顧家,怕是體會不到這種心境,但親自領教過顧老太太、大太太、顧慧芳的冷嘲熱諷,清溪絕不想母親與妹妹們都跟著她去看彆人臉色過活。
“娘,在杭城買處咱們家這樣的宅子,得多少錢?”清溪思索著問。
林晚音想了想,道:“臨街一棟酒樓,後麵五進宅院,秀城也得一千多,到了杭城,同樣的城中心地段,估計得三四千,還是不帶酒樓的。”
清溪無言。
“怎麼想到問這個?”林晚音好奇地看著長女。
清溪便把她的小錢包拿了出來。
林晚音打開錢包,見裡麵居然有五百多塊,她震驚地忘了說話。
清溪扭頭,忍著淚道:“我去杭城前,阿爹偷偷塞了我五百,我以為,夠買房了。”
林晚音捂住嘴,然後將女兒摟到了懷裡。
娘倆傷心地哭了會兒,林晚音將錢包還給女兒,低聲道:“清溪不想住顧叔叔家吧?那咱們租個小院子,稍微偏點,一個月二三十應該夠用,五百夠咱們住兩年了,娘再謀份教書的差事,雖然窮些,但過得自在。”
“祖母呢?”清溪最擔心老太太。
林晚音怕婆婆,但她更想女兒住的開心。
摸摸女兒秀氣的小鼻子,林晚音悄悄道:“咱們肯定租房了,祖母想跟咱們住,咱們給她收拾屋子,祖母嫌苦,那就叫她自己去顧叔叔家住。”
難得母親也有諷刺祖母的時候,父親死後,清溪第一次笑了。
林晚音繼續叮囑女兒:“這錢你自己收著,千萬彆給你祖母。”
清溪明白,如果母親管錢,祖母要了母親不給,祖母肯定要罵兒媳婦不孝,換成她這個親孫女,祖母再罵又能如何?她是不怕的,街坊們聽了也不會議論什麼。
第二天,清溪向顧世欽說了她的決定。
徐老太太眼皮一跳一跳的,就差當著顧世欽父子的麵,質問孫女哪來的私房錢。
清溪心意已決,任憑徐老太太擠眉弄眼,她都鎮定自若,隻等顧世欽開口。
顧世欽摸摸下巴,忍不住瞄了眼往日的心上人,林晚音柔中帶剛,清溪,比她娘更有主見啊。
“租房也行,不過房子我來挑,清溪啊,租房不能隻圖便宜,寧可貴點,也要清靜安全。”顧世欽語重心長地道。
清溪想想也是,乖乖道:“那就有勞顧叔叔了。”
大事商量好了,清溪叫上二妹玉溪,準備出門。
“你們去哪兒?”顧明嚴跟了上來,詫異地打量姐妹倆手裡的籃子、木棍。
清溪沒有閒聊的心情,簡單道:“找東西。”
說完就帶著妹妹走了。
顧明嚴自然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