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新居,送鄰居的拜禮有母親、李媽操持,清溪睡個午覺,精神養足了,便帶著小蘭出了門。
小蘭生在杭城養在杭城,清溪初來乍到,需要小蘭帶路、介紹本地情況。
從老柳巷另一頭出來,往南穿過兩條弄堂,再往東走一段,就到了杭城有名的禦橋街。街道兩側商鋪林立,特色美食、古玩字畫、茶樓酒樓、布店藥鋪,幾乎生活裡需要的一切,都能從這裡找到,其中不少都是曆經悠久歲月的老字號。
清溪看得目不暇接。
秀城、杭城都屬江南,許多風俗特產類似,但杭城的繁華,遠非秀城可比。
“小姐,前麵就到了。“小蘭指著斜對麵道。
清溪望過去,在密密麻麻的大小商鋪中,艱難地找到了她的目的地,張家菜刀鋪。鋪麵不大,兩側櫥櫃、牆壁上擺滿了菜刀,中間空地隻能容三四個成人並行。掌櫃是個油光滿麵、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清溪看到對方的大肚子,眼睛不由一酸。
這位掌櫃的身形,與父親有些像。
菜刀鋪的生意似乎很冷清,即便如此,有客登門,張師傅也沒表現出什麼熱情,掃眼小蘭懷裡抱著的蒙布籃子,便繼續坐在小木板凳上,低頭磨菜刀,擦擦擦的聲音並不悅耳,傳到清溪耳中,卻十分親切。
從小蘭手裡接過籃子,清溪走過去,慢慢蹲到張師傅旁邊,見張師傅沒有停下的意思,清溪就安靜地等著。
張師傅一邊磨刀一邊又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眼中的專注叫他愣了愣,那麼認真,仿佛在看電影。
“有事?“張師傅停了手,終於有心情搭理客人了。
清溪點點頭,掀開籃子上的粗布,垂眸道:“家父是廚子,這是他生前慣用的一套刀具,燒成這樣,您看能修好嗎?“
早在清溪掀開粗布時,張師傅的眼神就變了,一般的廚子手裡留兩三把菜刀就夠用,這籃子裡大大小小、厚厚薄薄十幾把刀,憑刀斷本事,小姑娘的父親絕非無名之輩。
張師傅無心問東問西,撿起菜刀一一看過,直接報價:“一柄五毛,十六柄一共八塊,三天後來取。“
小蘭瞪大了眼睛:“怎麼這麼貴?我一個嬸嬸來你這修過菜刀,你才收她兩分!“
八塊錢,她一個月工錢才十五塊!
張師傅沒理她,好整以暇地看著清溪。
清溪取出錢包,抽了一張十塊的紙鈔遞給張師傅。
“還是小姑娘識貨。“張師傅去櫃台那兒翻出兩塊錢,連著收據一同交給清溪,笑嗬嗬道:“放心,叔叔保證讓這些刀煥然一新。”
“多謝您了。”清溪鄭重道。
張師傅繼續磨菜刀,清溪領著小蘭離開了刀鋪。
小蘭好歹是顧家出來的,聯係徐望山神廚的稱號,知道那套刀非普通菜刀可比,便不再心疼修刀錢,儘職儘責地為小姐充當向導。清溪出門不是為了玩,經過綢緞鋪子、胭脂店,她看都不看,隻對兩側酒樓、飯館有興趣,每到一處,必會駐足觀察一段時間。
秀城、杭城,流行的都是南菜,徐慶堂如果開在杭城,肯定也會生意興隆。
一條街逛到頭,清溪腳底有點酸,對徐慶堂的前景卻充滿了信心,剩下的,就看她何時能學會所有菜式來撐起酒樓了。
“小姐,咱們原路回去,還是換條路?”此時已近黃昏,禦橋街越來越熱鬨了,不少酒樓前客人都得排隊等著,小蘭擔心人來人往擠到清溪,更傾向換條路走。
清溪卻要原路返回,剛剛她研究了杭城時興的菜式,這次,她想看看有沒有商鋪出租,當然,這條街如此繁華,清溪沒有抱太大希望,碰碰運氣罷了。
“小姐你看!”
重回禦橋街中間地段,小蘭突然抓住清溪胳膊,興奮地指著左手邊叫道。
清溪扭頭,看到一家老麵館,牌匾上“一碗仙”三個字仿佛被煙薰過,黑漆漆的。麵館左側是家新潮的西餐廳,電燈明亮,右側是棟兩層的大酒樓,廊簷下掛著一溜大紅燈籠,左右夾擊,越發顯得中間的麵館陳舊不起眼。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逛過一條街的清溪,對這家麵館並無印象。
麵館兩扇木門,一開一關,關著的那扇貼了一張招租告示,價格麵議。
清溪重新打量一番麵館,腦海裡豁然開朗。
父親橫死,清溪真的下決心要重振徐慶堂的,但她一來沒錢買酒樓雇夥計,二來她也沒有學會徐家的祖傳手藝,那天顧世欽問她的具體計劃,清溪無言以對,來杭城路上,她絞儘腦汁也沒想出什麼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