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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笑佳人 笑佳人 8404 字 9個月前

楊老收徒, 不要禮不要茶,就要吃清溪親手做的一碗貓耳朵, 當然,得是味道好的貓耳朵。

清溪拜師心切,順路買了食材,回到家就鑽廚房去了。

晚上七點多, 不算早也不算晚, 玉溪、雲溪姐妹倆跑過來看姐姐做麵。林晚音站在一旁, 看著長女忙碌卻開心的樣子, 偶爾手忙腳亂嘴角卻一直帶著笑,林晚音就覺得, 隻要女兒喜歡, 那不管女兒做什麼,她都支持。

徐老太太聞訊趕來,恰好看見清溪係著圍裙蹲在灶台前添火, 雪白纖細的小手與乾枯粗糙的樹枝,就像一根針毫無預兆的刺到了她眼。

“你們仨是乾什麼的, 居然讓大小姐燒火?”跨進廚房,徐老太太陰沉著臉訓斥負責廚房的李媽與翠翠、小蘭兩個丫鬟。

原本說說笑笑、氣氛歡快的廚房,被徐老太太這一嗓子訓的,立即變得鴉雀無聲,三歲的雲溪害怕地躲到二姐身後,腦門抵著二姐腿,不敢看最近特彆喜歡生氣的祖母。玉溪早就不怕家裡的老太太了, 隻擔心地看向長姐。

清溪瞅瞅祖母,添好柴才站起來,稀鬆尋常地道:“是我自己要燒的,一個廚子連火都不會生,傳出去叫人笑話。”

父親說過,一道菜,食材是骨肉,調料是錦上添花,柴火鍋鏟是必不可缺的工具,廚師鍛煉廚藝,就是將這幾樣融會貫通的過程。新入行的學徒必須從燒火刷鍋這些粗活乾起,都摸透了才能碰食材調料,最後掌勺。就算到了神廚的階段,做菜時神廚雖然隻忙碌鍋上麵,但他也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每個灶裡的火候都必須了如指掌,及時提醒燒火的夥計加大或減小火勢。

所以清溪必須學會燒火、看火、聽火。

孫女一嘴道理,徐老太太說不過,走過去拉起孫女的手,一臉嚴重地道:“你就不怕手弄粗了,將來……”

說到一半,想起李媽、小蘭都是顧家出來的丫鬟,徐老太太聲音一頓,跟著便要拽清溪去外麵談。清溪熱了鍋準備新一輪燒麵的,不想浪費功夫,直接當著小蘭、李媽的麵道:“祖母,我早就跟顧叔叔、顧大哥說過,我要學廚,不適合當顧家的少奶奶。我不怕手粗,也不怕一身油煙味兒,更不怕顧大哥因此嫌棄我。”

徐老太太氣得臉都白了,忍不住戳孫女腦袋:“你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放著好好的少奶奶不做,非要把自己活成丫鬟?”

清溪被戳的挺疼,脾氣上來,將老太太晾那兒不管了,徑直往鍋裡添豬油。

鍋裡傳出刺啦刺啦的聲音,徐老太太瞪瞪鍋,再瞪瞪孫女,重重喘了會兒,終於撂下一句憋了許久的狠話:“好,你要折騰,我隨你折騰,但清溪我告訴你,等你麵館賠錢了,人家明嚴也不想娶你了,你彆指望跟我要一分錢!孫女不成器,也沒有孫子給我養老,我不留點錢防著,將來跟你們去喝西北風?”

清溪對著大鍋裡散發香氣的配菜道:“祖母放心,沒錢我去要飯,也不會動您的養老錢。”

徐老太太氣衝衝走了,一邊走一邊哭自己命苦,中年喪夫晚年喪子,孫女兒媳還氣她之類的。

林晚音快步走出廚房,躲在暗處抹淚,怪自己肚子不爭氣,但凡有個兒子,也不用嬌養的長女挑起重振徐慶堂的大梁。

清溪知道母親難過了,隻是她現在有點忙,妹妹們又不懂怎麼勸母親,清溪就叫兩個妹妹先回去睡覺:“雲溪乖,明早姐姐手藝好了,再給你做貓耳朵。”

蹲在妹妹麵前,清溪捏捏雲溪肉乎乎的臉蛋,溫柔地保證。她與二妹是吃著父親的美食長大的,三妹可憐,被父親疼愛的時間最短,那就由她這個長姐寵妹妹。

“大姐也睡。”雲溪奶聲奶氣地說,像隻軟軟綿綿的小羊羔。

清溪親了妹妹一口,叫玉溪領妹妹回房。

兩個妹妹走了,清溪一通忙,直到貓耳朵下鍋慢慢煮了,她才抓空去外麵找母親。

林晚音已經好受多了,叫女兒專心裡麵,她逃避似的回了房。

望著母親柔弱的背影,清溪歎了口氣,她學廚辛苦卻自得其樂,每日忍受祖母怨氣的母親,比她難熬多了。

佇立片刻,清溪繼續去煮麵。

揉麵的力道,麵食、配菜下鍋、起鍋的時機、鹽油料酒等作料的分量,以及灶膛裡的火候,每個細節都得把握精準,做一碗能充饑的普通麵食容易,可清溪要做的是美食,那就必須有更高的要求。與此同時,清溪也趁煮麵的空閒,爭分奪秒練習切菜的速度,不想浪費食材,就拿樹葉當青菜用。

江南夜晚寧靜,左鄰右舍都睡了,徐家租賃的小院廚房,當當當的切菜聲卻一直持續到半夜。

清溪早打發李媽、小蘭去睡了,翠翠從小跟著她算自家人,清溪舍得讓翠翠辛苦些,熬夜陪她。

“怎麼樣?”新的一碗貓耳朵出鍋,清溪期待地問負責嘗菜的翠翠。

什麼叫家人呢?家人就是想啥說啥的,沒有外人那麼多顧忌。

翠翠習慣地吃了兩顆貓耳朵,再喝口湯,抿抿嘴,苦著臉道:“小姐,我吃了一晚的貓耳朵,一開始能嘗出進步,現在舌頭快麻了,八十分、九十分、一百分的麵,我隻知道好吃,分不出細微的差彆啊。”

清溪聞言,自己嘗了一口,好吧,同樣吃了一晚的她,暫且也分不出大區彆。

“給我嘗嘗。”

門外傳來熟悉的輕柔聲音,帶著微微笑意,清溪震驚地看過去,就見本該歇下許久的母親,居然推開門板跨了進來,一身淺色衫裙,烏黑長發用木簪送送定在腦後,仿佛仙女從月宮下凡,來湊人間的小熱鬨。

哪怕見慣了母親的美貌,清溪還是失神了一會兒,然後才驚訝道:“娘,你還沒睡呢?”

長女連夜忙活,林晚音哪睡得著,躲在房間,不過是不想叫長女分心罷了。

撿起女兒用的勺子,林晚音舀了一顆圓潤可愛的貓耳朵,貝齒輕輕一咬,下一瞬好像就碰到了底,滑溜溜的,又帶著麵食應有的勁道,配菜湯汁的鮮味兒也均勻地浸透了小小一塊兒麵。林晚音忍不住又嘗了兩顆。

清溪緊張地呼吸都快停了。

麵食品過,林晚音又陸續嘗了乾貝、雞肉、火腿等配菜,自然湯汁也沒有放過。

她吃得津津有味,已經吃了一碗麵的翠翠莫名又覺得饞了,悄悄咽口水。

“娘,你快說話啊。”母親把貓耳朵當夜宵,細嚼慢咽的,清溪心如貓抓,小女孩兒似的撒嬌。

林晚音笑著嗔了女兒一眼:“這碗麵啊,滿分十分,娘給你打十一分。”

清溪大喜,高興了會兒,又擔心母親隻是在哄她。

林晚音真沒哄,舀起一顆貓耳朵給女兒看:“傳說裡第一碗貓耳朵本就是一個漁家女孩捏出來的,後來的人紛紛效仿,但廚藝精湛如你爹爹,捏的貓耳朵美雖美,也少了一點點少女的靈氣。清溪可能不記得了,那年你幫你爹爹捏貓耳朵,吃飯的時候,我分不出差彆,你爹爹卻能說出哪個是他捏的,哪個是你捏的。”

當時林晚音以為丈夫在吹牛皮,現在回想……

林晚音神色一黯,清溪記起父親,也悲上心頭。

翠翠及時勸道:“小姐廚藝有成,老爺泉下得知肯定特彆高興,太太小姐快彆傷心了,現在咱們有了麵館,小姐也拜了師父,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該開心才對。”

林晚音點頭,看著女兒道:“翠翠說得對,清溪忙了一晚,快去睡吧,明天還得去拜師,得精精神神地才行。”

清溪輕輕嗯了聲.

昨晚忙到半夜,清溪回房就睡了,早上起來,才發覺腰酸腿痛,尤其兩條胳膊,酸的快要抬不起來,十根手指頭也麻得慌,舉到眼前看看,好像比平時腫粗了一圈。

清溪嚇了一跳。

翠翠進來見了,心疼道:“小姐從來沒乾過力氣活,昨天一直燒火切菜,身子肯定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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