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 暴雨密密實實, 傾斜而下。
村子裡大部分都是瓦片屋頂, 豆大的雨點拍打在上麵,交織成一曲美妙的旋律。若心情好的話, 這的確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曲調, 但倘若心裡煩悶, 這雨就跟刀尖子似的,一下一下割動人的感官。
蔣妥毫無睡意, 黑夜中閉著眼睛輾轉反側, 她輕歎了口氣, 側過身朝旁邊的床鋪喊了聲:“老王, 你睡著了嗎?”
王培凡聞言瞬間從被窩裡轉出來,連帶著將藏在被窩裡的光芒全部灑了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這才道:“我還以為你睡了呢, 害得我不得不藏在被窩裡玩手機,差點缺氧。”
蔣妥無奈一笑,道:“我睡不著。”
“雨聲太大了,我也睡不著。”王培凡說著把手機手電筒打開放在床上, 也側過身來麵對蔣妥, “說吧, 有什麼心事?”
蔣妥剛想開口, 王培凡便道:“彆說, 我知道, 你是為情所困。”
蔣妥:“……”
她表現地有那麼明顯?
“我猜對了吧?”王培凡勾著唇淡淡笑著, 因為瘦下來的原因,整個五官都立體了許多,加上燈光灑在她的臉上,更突顯她小巧的臉蛋還有高挺的鼻子。
她這副樣子躺在床上看著人似乎要把人的魂給勾走,也幸好麵前的人是定力十足的蔣妥。
蔣妥並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說:“我腦子裡,心裡很亂。”
“亂什麼呢?”王培凡輕聲問,她像是個知心姐姐一般,準備聆聽蔣妥的傾訴。
蔣妥在王培凡麵前並沒有太多保留,她說:“我不知道怎麼麵對傅尉斯。他今天來這一趟,徹底攪亂了我的心。”
王培凡了然,反問蔣妥:“今天一整天,你知道自己前前後後到底接觸過多少人嗎?”
蔣妥搖搖頭:“很多的。”
從下午到達這裡後,一行人就開始準備發放捐贈物品,由她手上遞出去的東西都已經數不清多少件,自然,她接觸到的人至少也有上百號人。
王培凡笑:“是啊,很多人,可沒有一個人會像傅尉斯一般給你帶來那麼的衝擊。”
蔣妥怔了一下。
她回想起自己這一整天接觸的人,有心疼過光著腳沒有鞋子穿的小孩子,也有感慨過年過九旬無人問津的孤寡老人……但這些人加起來的衝擊力,都比不上傅尉斯一個人。
“小妥,你愛他的。”王培凡肯定地說。
蔣妥下意識道:“我不知道。”
到底是什麼是愛?
蔣妥隻知道,這些年,她恨傅尉斯,她要恨他。
當初父親蔣財富去世後留下一大筆高利貸,利滾利,她無力償還,是傅尉斯出現在她身邊,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會幫她償還那筆債務,但前提是她要和他在一起。她本不願意答應,這筆錢東拚西湊她也會自己償還並不需要他的“幫助”,誰知傅尉斯這廝卑鄙無恥,竟搬出蔣帖來威脅她。
蔣帖是蔣妥身上唯一的弱點,那個時候她恨不得上前與傅尉斯撕咬。憑什麼他要高高在上用這副姿態跟她談條件?她欠他什麼?
若說欠。不過是那日昏暗的包廂門口,她伸手扇了他一巴掌。可也是他先吻了她,那強盜一般的吻,
傅尉斯說這不過是一場遊戲,她哄得他開心了,蔣帖自會有大好前程。
蔣妥選擇妥協,她甚至並沒有細想。
這是一筆怎麼算都不會虧本的買賣,她為什麼要裝成一副烈女姿態拒絕?
蔣妥和傅尉斯在一起的這些年,她必須要扮演一個精致的洋娃娃,事實上她也在努力。他說喜歡看她笑,隻要她肯笑,他會滿足她的一切需求,相反,他也可以摧毀所有。
蔣妥並不懼怕傅尉斯,更多的是,是一種打心底裡的厭惡。
她討厭他的這種自以為是,也反感他的霸道蠻橫。
但她也不能否認的是,當看到他臉上寵溺親昵、關心嗬護的樣子,她內心建立起的所有堡壘都在慢慢崩塌。
於是,她開始厭惡自己。
王培凡又何嘗不知。
都說旁觀者清,她雖說不能算早看清楚這一切,但也明白蔣妥為何會這樣。
兩姑娘深夜徹談,最後也不知何時睡去。
再睜眼,晨光灑進屋內,絲毫不見昨夜的狂風暴雨姿態。
蔣妥是醒來後才看到手機上有一條短消息,是傅尉斯發來的。
淩晨04:30
養牛場老板:【公司要事,需緊急趕回。再見。】
蔣妥捧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
這個網名讓她的心像是被針輕輕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