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準備注射腦閾鎮定劑!”
“微生律馬上就要醒了!!!”
降安組的彆墅內早已經亂作一團,奔跑聲,低吼聲,各式各樣嘈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而後又陡然之間全部靜止。
落針可聞。
一眾人又驚又懼瞪視著玻璃房內,嚇得動也不敢動,像是生怕驚擾了裡麵的人。
嘎吱嘎吱——
鐵椅搖曳之聲。
這聲音就像是尖利的指甲劃過黑板,刺耳又緩慢。不少人都下意識後退好幾大步,小助理的姑媽赫然在列。
她現在隻想逃跑。
上一次出事的時候,就用過腦閾鎮定劑了,在微生律即將出門之際險險地將其控製住。然而那一次是亂他心神才使得研究員有可乘之機,這一次最好也那樣做!
想到這裡,姑媽求生欲上頭,正準備如法炮製。然而就在她準備張嘴的下一秒鐘,嘩嘩!嘩嘩!玻璃轟然炸裂,無數晶瑩剔透的碎玻璃飆射至空中,又‘砰砰砰’的釘到彆墅的牆麵上,不少研究員都被劃傷。
大家驚慌失措地躲著玻璃。
透過碎玻璃的間隙,能看見鐵椅之上的男人緩緩坐起身來。
靜默片刻,站了起來。
華美的白發在他身後微漾,像是一幅鋪展開來的燦爛銀河繪卷。白發與他脖頸間的黑色鐐銬形成了鮮明的色差對比,鐐銬圓環下端還有紅光一閃一閃。
跳躍著讓人心悸的頻率。
滴滴——
滴滴——
當黑色鐐銬響起這種聲音時,就代表降安組的成員精神極度不穩定,需要嚴加看管。即便知道這個道理,大家還是拿微生律毫無辦法,隻能懼怕地向後退。
古有蘭陵王的傳說,聽說這位將軍音容皆美,貌柔矜貴。打戰時常常因為容顏受到敵軍的嘲諷,他打造了一個英勇神威的麵具,戴上鬼煞麵具後人人都恐懼他。
然而此時眾人麵對微生律,才驚覺原來一個人即便音容皆美、宛若謫仙,也還是會讓人心生懼怕之意。在這駭人的威壓之下,甚至都無人敢抬頭正視他的眼睛。
這雙漂亮的眼睛裡凝聚了太多喧囂。
像是風攪亂了天際的雲層,將它們層層疊疊地堆積到一處,最後凝聚成烏黑色的滾雲,微生律眼底隻剩下一片沉鬱之色。
“他在哪裡?”
這四個字被悶在胸腔之中,尾音壓抑著極致的痛苦與不甘,顯然還是沒能從副本之中走出來。不過即便如此,在場還是有不少研究員露出一絲喜色。
問出這句話,就代表微生律並沒有完全喪失理智,他知道他自己是誰!
這簡直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當即就有研究員著急開口,“簡雲台剛出副本,現在可能還在謀命水晶旁邊!”那邊距離降安組不算近,開車過來少說也要幾個小時。
話音落下,轟轟!轟轟!接連不斷的爆破聲響起,整個彆墅區都在搖晃。
火浪像紅色的漣漪一般,在空氣中呈現出波紋裝,將所有人烤得熱汗淋淋。微生律卻還是身不沾汗衣不沾塵,像是從冰塊中走出一般,和眾人仿佛都不在一個緯度。
有喧囂嘈雜的大喊聲從彆墅外傳來,“黑客白越獄了!”
“他劫持了督察隊的軍用車,一路開出降安組!快去將他抓回來!”
“怎麼抓?督察隊一靠近,他就聯網控製聯盟係統,引/爆督察隊的後備軍庫。”
“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抓住他啊!”
彆墅內眾人神色微微一緊。
——這簡直就是倒了大黴啊!
這邊微生律的事情還沒有解決,那邊黑客白居然越獄了?!
要是微生律也越獄的話……
降安組就會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機,這兩人在組內都是最高危險程度份子呀!
正當大家驚恐地麵麵相覷之時,最年邁地那位研究員上前一步,說:“你們先出去。”
“教授?!”不少人語帶擔憂。
教授安撫說:“你們在外麵等。這裡交給我來解決。”
如此眾人才陸陸續續出門,關上精鐵重門時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遲疑。
解決什麼?
微生律這個時候的精神閾值絕對在兩百以上,沒有發瘋到殺人已經要感謝上蒼眷顧了。他們隻害怕精鐵重門再一次開啟之時,教授已經變成了一具形貌淒慘的屍體。
“…………”屋內一片讓人窒息的死寂。
教授心裡其實也有些慌張,不過上一次微生律精神閾值超標時,組內高層就已經做出了一套完善的應對方案。想起那方案上的說辭,教授心中微微一定。
開口問:“你要是想出去,我們不攔你。”
彆墅地麵依舊在震蕩,教授幾乎要站不穩跟腳,隻能扶著牆勉強穩住身形。微生律卻一動不動,淺色的瞳孔微微掠來,唇邊掀起一絲低嘲的弧度,“你們攔得住?”
“……”冷汗從教授的額角邊滴落,‘嗒’的一聲砸在他自己的手上。他是專門負責微生律的研究員,可以說對後者十分了解了。
麵前這個男人——越平靜才越恐怖。
作為崔煜那次出副本時,微生律的狀態十分狂躁,最後還是被製服了。那種情況是可控的情況,但作為扶燭出副本時……
他表現得這樣‘平靜’,才更昭示著驚人的野望被深深埋藏在心底。而這種情況往往都是不可控的,無人能破他的心防。
深吸一口涼氣,教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神龕正在全聯盟範圍搜尋神祟。所以招安組才極力隱瞞簡雲台真正的祟種。”
微生律:“……”
見他麵色微微一凝,教授心中提起的那口氣緩緩鬆了下來,繼續說:“你自己不也是為了躲避神龕的追殺,才自願伏法進入降安組的麼?他們的手暫時還伸不到降安組。”
“據可靠消息——具體的文件我可以稍後給你看。這一年來神龕一直都在鍥而不舍探尋你的消息,不說其他的,就最近三個月,降安組內部都抓出了少說三四個內奸。還有更多神龕的人隱藏在冰山之下。”
“這種情況下,你今天去見簡雲台,明天簡雲台的資料就會被上交到神龕。”
教授說話時的語氣並不激昂,但就是這些蒼老平緩的語調,才更迫人心神。
微生律麵無表情,緩緩垂下了眼。
他像是一個精致的瓷器一般,可能在謫仙畫卷上被繪製,也可能在古老的傳說之中被窺見風采。唯一不可能的,就在孑然而立在這個被重兵把手著的聯盟降安組。
教授歎了一口氣,“黑客白當年隻是被神龕誤以為是神祟,就遭到了那麼恐怖的追殺。追殺到後來他的精神極度不可控,混亂間一顆導/彈砸下去,轟滅數百萬人的性命。這份罪孽他到現在都無法洗脫,日夜痛苦。”
當初黑客白與微生律打賭時,就曾經提及過這件事。兩人都經曆過神龕的毒手殘害,黑客白同樣為了躲避神龕的追殺,自願伏法進入降安組,以求庇佑。
這些都是鮮血淋漓的慘痛前例。
其中還有微生律本人經曆過的黑暗。
話講到這個地步,教授最後又心中一狠,打下了一劑猛針,“你久居降安組消息閉塞,可能現在還不知道神龕的掌權人已經換人了。”
微生律微微抬眼,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地褪去,聲線微微發緊:“換成了誰?”
“我記得在你叛離神龕的時候,那位就已經展露野心了吧?就是你想的那個人。”教授知道微生律是遺傳性極端恐.怖分子,但此時還是忍不住有些唏噓,說:“如果被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二個活著的神祟……你猜,你的父親會不會殺了簡雲台?”
“…………”漫長的死寂之後,微生律淺淺垂下臉,華美的白發傾泄而下,在他的肩頭搖曳出矜貴綺麗的銀河。
靜默片刻後,他說:“黑客白越獄了。”
“嗯……”話鋒轉變地這樣快,教授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才“啊?”了一聲。
微生律說:“我去抓他回來。”
“!!!”教授眼神裡陡然爆發出巨大的驚喜,這樣最好不過了!
黑客白是一個鬼祟,想逮捕越獄的鬼祟幾乎可以說是難如登天,特彆是自願伏法的鬼祟。這就說明要不是他甘願伏法,一開始降安組就無法抓到他。
他們的精神能力太過去強悍,又總是能在出人意料的地方給予一擊,讓人防不勝防。除非也派鬼祟去與黑客白逞凶鬥惡。
但沒人能鬥得過黑客白。
反觀身為神祟的微生律。
靈魂掠奪——這是他的技能。他可以掠奪人的靈魂與意念,代入其中。
由他去追捕黑客白,最為合適。
隻是教授依然有些遲疑,微生律現在才剛出副本,精神閾值很不穩定。
要是半路上他發瘋……
而且微生律為什麼要幫降安組?
這些問題不問出來的話,教授不會同意,他索性直接問出了聲。
“我能控製住自己。”微生律轉身時,倒映在碎玻璃上的剪影被切割的四分五裂,即便如此也能從斑駁碎塊中一窺美人骨相。
“我也不是在幫你們。”
當年黑客白為了逃避追殺,也反殺了神龕不少人,他和神龕幾乎是抹不滅的死仇。今日若是真讓他逃了出去,神龕難免不會為了報複再度對黑客白下毒手。
而黑客白知道簡雲台是神祟。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黑客白就是距離神龕最近的那一堵牆。
如果黑客白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將‘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二個活著的神祟’告知神龕,那麼簡雲台就會陷入必死局。
雖說黑客白並不是那種人,但僅僅隻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微生律也不能懈怠。
今日一去,若是無法將黑客白抓捕回來,那麼……他將會直接殺死黑客白。
誠然,簡雲台在民俗怪談副本中,為微生律鋪了一條康莊大道。
後者則是在現實世界裡,竭儘全力地將這條道路鋪回簡雲台的身前。
“走吧。”
清淺的腳步聲響起,推開門時,微生律眼中所有的喧囂全部被按捺在心底最深處。那跪坐在在神廟廢墟中的絕望無助感,仿佛依然縈繞在心尖,今夜他能夠控製住自己。
因為如果控製不住。
他將會在現實世界體會更大的絕望與無助,而這一次卻再也沒有重來的權利。
※※※
【玩家簡雲台】
【您已成功通關民俗怪談】
【正在為您結算副本獎勵——】
【您原本所剩生存時間為02時05分54秒。因您觸發了主線任務,獎勵生存時間三天整。因您完成了STEP1妖邪之證、STEP2妖邪之證貳、STEP3摧毀神廟。您總共獲得生存時間獎勵為45日。】
【您目前所剩生存時間為:45日02時05分54秒。】
【因您順利完成了支線任務,獎勵為C級副本額度的未知道具。】
【正在為您抽取支線任務獎勵——】
【容蓄戒】
即便地動山搖,胖子看見容蓄戒還是發出驚呼聲:“好東西啊!”
“這是乾什麼的?”簡雲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