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逐漸往危險的方向發展,簡雲台心道直播間還有很多小女生在看,至少不能帶壞聯盟未來的花骨朵。
剛準備否認,九重瀾突然抬手,重重地推開了他。
這仿佛是最後的力氣了。
九重瀾深深閉眸不去看他,竭力克製自己,聲線沙啞又壓抑嗬斥:“滾開!”
簡雲台從善如流,飛速‘滾’開。
一直到兩米開外的為止,他才稍稍放下心來,一時半會兒不敢再靠近。轉頭觀察了一下周圍,他開口問:“怎麼出去?”
“……”九重瀾蹙眉,不理會他。
之前一直和溫柔矜貴的九重瀾相處,突然一下子轉變成這麼刺撓的模樣,簡雲台還真有點兒不習慣。
不過他是一個適應能力很強的人,當即拍拍褲子站起身,在周圍晃蕩了一圈。
這處深坑占地約一個籃球場那麼大,深度約十米左右。從坑底抬頭向上看,能看見水波蕩漾著的海水,被阻攔在屏障之外。
坑內除了碎落滿地的銀紫色鱗片,唯一的發亮光源便是正中心的石台。
石台上畫著一個凹陷符文。
形狀像五芒星。
簡雲台又問了一遍,“怎麼出去?”
九重瀾:“……”
簡雲台說:“你這樣不和我說話,也不理我,我想幫你都沒辦法幫。在這兒待個十天半個月,我倒是沒什麼問題,你確定你能行嗎?十天半個月不接觸海水,到時候你癟成小魚乾,正好成了我的儲備糧。”
九重瀾睜眼,慍怒看向他。
“你給我……”
“滾。”簡雲台看到他的口型,就猜到他想說什麼了,貼心地為其接了最後一個字,心道:“要不是千年後咱倆關係還不錯,就衝你現在這個態度,我不補一刀就不錯了。”
九重瀾狀態狂躁,且拒不合作。簡雲台隻能自己嘗試著謀求生路。
他先是順著深坑邊緣向上爬,邊緣光滑,腳踩上去很容易打滑。簡雲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屏障近處,哪知道還未靠近,就被一道虹光橫掃擊落。
砰——
單膝跪地,勉強穩住身形。
抬頭一看,簡雲台方才一直散漫的心態終於真正端正起來——這虹光在驅趕他,叫他無法靠近坑頂的屏障。
看來強闖是肯定不行的。
深坑裡什麼都沒有,隻有石台。簡雲台便湊近石台看了眼,凹陷下去的五芒星黯淡無比,他在石台周圍摸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機關,最後隻能嘗試著摸向五芒星。
唰!五芒星陡然大亮!
簡雲台還沒有來得及露出喜色,腰際突然劇疼,如果說方才屏障掃向他的是一陣狂風,那麼石台掃向他的便是一把巨刀。
‘巨刀’砍在他的腰際處,將他打退數米不止,直接騰空撞到了深坑邊緣。
他甚至在空中靜止了兩秒鐘,才重重跌落在地,眼前直冒金星。
好半晌,簡雲台才緩下腰間抽搐著的疼痛,堪堪撐著手臂坐了起來。
幾米外傳來一聲低喘。
九重瀾不知何時起也坐了起來,寬闊的背脊抵著黑泥,色差對比極其鮮明。他就像是在黑夜中的絢爛星辰,臉龐被肩頭的銀發襯得矜貴無比,卻也尤其有距離感。
他的眼神很古怪,似乎有些猶疑。
簡雲台便揚唇,“你有話想說?”
“……”
九重瀾冷冷偏開視線,不再看他。
脾氣好大啊。
不愧是凶鮫。
心中這樣想著,簡雲台再次靠近石台,他嘗試了很多中辦法,例如從底下挖石台,又例如拿衣擺包著手去觸碰六芒星。
最後結果都一樣,一次又一次地被打飛,並且勁道還越來越強。
最後一次被打飛的時候,簡雲台已經提前有了準備,就地向著側麵一翻,試圖躲過攻擊。誰知道虹光就像是在他身上安了定位係統,他躲到哪裡虹光就追到哪裡。
不打到他誓不罷休。
“誒——誒?!”接連翻滾四處逃竄,虹光直接上揚竄向了簡雲台的後脖,看著像是要將他的脖子斬斷。
千鈞一發之際,九重瀾揚起尾巴,將他絆倒。簡雲台趴到地上,虹光從他的頭頂幾厘米處掠過去,切斷了幾根發絲。
最後伴隨著轟!一聲巨響,撞到了深坑邊緣,留下了一個極其恐怖的切痕。
抬頭看著那切痕,簡雲台瞳孔微縮,有些後怕。
這麼恐怖的攻擊,彆說打到他的身上了,就連打到徐晴晴這中妖祟身上,估計也得落個脖頸粉碎性骨折的下場。
不能再亂試了。
方才是九重瀾救了他,正要轉頭道謝,九重瀾卻冷冰冰開口:“不要再裝好心了。”
簡雲台瞥他一眼,反擊道:“哦?我自己想出去,怎麼在你眼裡成了裝好心。”
“你想出去隨時都可以出去。”九重瀾視線遊移不願看他,一直緊緊盯著身下的碎石,仿佛那碎石是多麼有趣的東西。
他明顯在極力克製著什麼,說話時強行作出一幅冷冰冰的表象,聲線卻不受控製地微喘發顫,“就在半小時以前,你才和我說,說從古至今被關押在石台裡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著出去。還警告我不要碰六芒星,不然我也會成為其中的白骨之一。到頭來你自己先忘了警告,你的忘性真是好大。”
“……”
簡雲台不在意他的嘲弄,隻皺眉思忖。
石台,說的估計就是這處深坑了。
九重瀾低嘲一笑,“將我困在這裡的是你,現在要出去的也是你。半小時前不是還口口聲聲說要親眼看著我分化才放心麼?怎麼,這才進行到一半,你就已經感覺無聊了?”
簡雲台微愣,“你說將你困在這裡的人,是我?”
九重瀾高高仰頭,粗喘不止。
鮫人尾被強製性褪鱗,血肉模糊,劇痛無比,他的臉上一片慘白。
“除了你,還能有誰能困住我。”
簡雲台是真的有些茫然了,低頭看了眼他的鮫人尾,遲疑說:“那你身上的傷……?”
九重瀾:“拜你所賜。”
簡雲台:“…………”
難怪這麼恨他,事實上九重瀾的涵養已經很好了。若是將立場互換一下,簡雲台恐怕已經在尋找機會,隨時準備下殺手了。
看來千年前是一筆不小的爛賬。
正當他這樣想時,九重瀾突然重重抿唇,臥倒在地。鮫人尾蜷起,整個都在抽搐痙攣,不斷有潺潺鮮血湧出。
痛不欲生。
簡雲台下意識上前兩步,就迎來了劈頭蓋臉的一句‘不要過來!’。簡雲台連忙舉起雙手說:“我不碰你,不碰你。”
他停在了一米開外,焦心看了九重瀾一眼,說:“不管你信不信,我自己都不信。總之我現在是真的想幫你出去,接觸海水之後你應該就不會被強製性分化了吧?那你就快點把出去的方法告訴我啊!”
大約兩分鐘後,九重瀾才強忍劇痛,嘶聲說:“你以為我現在還會相信你嗎?”
簡雲台:“信不信待會不就知道了,你說出來,看我會不會放你出去。”
九重瀾靜默片刻,含淚閉眼說:“看來你又和左使者打了賭。”
“什麼賭?”簡雲台茫然。
“賭我會不會再相信你一次,賭我會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在我說出辦法以後,你會怎麼做?”九重瀾的語氣蘊含無儘的酸澀,說:“你會滿意地離開這裡,嘲諷我竟然被同樣的伎倆騙了無數次,真可憐。”
“???”簡雲台啞然。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不可能。”他斷然否認。
九重瀾似乎已經熬過了第一波劇痛,這代表著強製性分化也即將成功。他終於有了緩一口氣的時間,微微偏眸看向石台之上的大海,十米的距離看起來卻無限遙遠。
“怎麼不可能?”
他自嘲一笑,說:“你我第一次見麵,不就是起源於你與左使者打賭麼?你們同為海神座下忠貞不二的大將,海神會在你們二人之間選出繼承者,於是我,就成為了你們二人博弈的棋子,亦是成神的踏腳石。”
簡雲台:“……”
九重瀾偏眸看向他,眼眶微紅懇切地問:“今日你將我困在這個海神為自己選擇的墳墓,待我分化,待海神死後……你是不是就會如願成為下一個海神?”
這些對話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簡雲台完全摸不清頭緒。
直播間的觀眾也一個賽一個茫然。
“和左使者對應的應該是右使者吧?那簡大膽在千年前應該有身份,就是千年後鮫人賜福時九重瀾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洛生。”
“好想知道千年前到底發生了啥事,都走到這個地步了,千年後九重瀾竟然還能那麼溫柔對待簡大膽,中間肯定有轉折。”
“姐妹們你們都忽視了最大的重點啊!九重瀾剛剛說石台是海神為自己選擇的墳墓,這也就是說海神的遺體在石台裡!”
“我靠,我的注意力全被現在的九重瀾吸引了——白發戰損大美人,看起來又慘又讓人心疼。我已經完全忘記了千年後的副本主線劇情,薔薇要找的海神遺體就在石台裡!”
這個重點,簡雲台自然也能注意到。
但他現在無暇顧忌這些了。
九重瀾的狀態太糟糕了,像是喝醉酒的人喃喃自語一般,有些神誌不清。看他似乎沒有反擊的能力,簡雲台小心翼翼靠近,輕聲說:“我是真心想幫你出去的。”
視線下移,看了眼那血跡斑斑的鮫人尾,與他身上的傷痕。簡雲台歎了口氣,說:“你怎麼樣才能信我?”
“…………”九重瀾轉眸看向他,眼角眉梢處依然一片火燒雲般的薄紅之色。
“回答我一個問題。”
“好,你問。”
“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天,海神珠為什麼會在你的身上?”
“……”
這個問題超綱了。
簡雲台即便是想回答,也根本無從回答。他束手無策,隻能說:“我不知道。”
九重瀾似乎失望至極,閉眼不再說話。
大約五分鐘後,身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腹部傷痕上有暖流流過。九重瀾微微驚異睜開眸子,就看見簡雲台舉著水袋蹲在他身邊,一點一點衝洗他傷口上的灰塵。
很細心,也很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