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方才的爭端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大多數鮫人並沒有受傷,隻有小部分戀戰的鮫人受了輕傷,在礁石邊包紮著。
現場一片死寂與慘淡。
九重瀾被捕,攜帶著海神珠的簡雲台同樣被擄,這對於所有鮫人們來說,都是一個史無前例的重擊,想起來都覺得絕望。
見此狀況,麵善長老深深歎了一口氣,上前一步安撫民心,“大家不要氣餒,這次海神有備而來,我們隻不過是中了陰招。待重振旗鼓,我們大可以去與海神進行談判。”
“……”
“……”
鮫人們依舊愁雲慘淡。
海神珠好不容易重現於世,結果還沒有來得及歸位呢,就被海神給搶走了!他們這些在泉水台底下的鮫人,甚至連海神珠的麵都沒有見到,以後還能再見到嗎?
麵善長老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鼓勵說:“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他們在哪裡。”
一聽這話,眾人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麵善長老說得不錯,比起之前漫無目的地尋找,至少現在他們知道海神珠在哪裡。
這是一個大進步!
鮫人們微微振作起來。
“我聽說海神珠在簡雲台的身上,太好了,咱們終於又拿回海神珠了!”眾人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興奮地大喝,正是遲來的徐晴晴,她大汗淋漓,一臉茫然看了眼一眾麵色慘淡的鮫人,問:“你們這是怎麼了?”
方才剛振作起來的鮫人們頓時一臉菜色,就算知道海神珠在哪裡有什麼用,它在海神那裡呀,根本難以奪回!
徐晴晴:“你們為什麼全都是一幅苦瓜臉,海神珠回來,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啊。”她一臉不理解問:“該不會……你們現在在糾結怎麼取出海神珠吧?”
上一次取珠時,鐵律長老將偷盜海神珠的人類開膛破肚。
這一次顯然不適用了。
畢竟上一次是吞到胃裡,這次是人類的心臟裡。若是稍不留神,很有可能會心臟驟停,開膛破肚萬萬不可行。
徐晴晴老神在在地勸說道:“這次手段可不能太過於凶悍,人類的身體那麼孱弱,若是哪個取珠的人稍不留神讓他死了,九重瀾大人好不容易找到的有緣人可就沒了。”
“…………”
這話一出,眾人麵色更慘白。
鮫人族自然不會對簡雲台過火,但海神呢?海神可不會手下留情啊!若是海神宮那邊宮人下了死手,那他們的九重瀾大人……大人就要孤寡一輩子啦QAQ!
徐晴晴的到來像是攜著無數把鋒利的小刀,刀刀紮在族人們的小心臟上。
偏偏她自己還一臉茫然,不知道大家表情為什麼這麼難看。
紅紅沒有見過這麼沒有眼色的人,連忙上前將徐晴晴拉到一邊,一臉肉疼製止說:“晴姐,快歇歇吧,再說下去長老就要哭了。”
“……啥?”徐晴晴張大嘴巴。
紅紅看了眼這個馬大哈,無語歎了聲氣,三言兩語講清楚方才的事情經過。她每說一句話,徐晴晴臉上的震驚就要添幾分,最後滿臉震撼喃喃:“我在審訊室關了一個晚上,怎麼感覺已經錯過一個世紀了。”
將徐晴晴一個人留下來消化,紅紅又遊回景禮身邊,遞給後者一卷紗布。
人類的體質與鮫人不能比,方才鮫人們沒有受傷,但景禮這個人類可就慘了。風暴來襲之時,他數次被拍到幽深的海底裡,次次都是紅紅將其重新打撈上來。
即便如此,景禮的腦袋還是撞破了。
景禮用紗布裹額,遲疑幾秒鐘,還是開口詢問:“你為什麼不和長老說?”
“嗯?”紅紅疑惑。
景禮壓低聲音說:“簡雲台是右使者,我雖然對海神宮了解不多,但這種基本的事情還是有過了解的。右使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尊貴無比,除了海神以外,整個海神宮與他平級的便也隻有左使者了。”
頓了頓,他更遲疑說:“你說這次海神宮潛伏來襲,他會不會早就……”
話還未說完。
紅紅斷然說:“不會!”
景禮微愣,說:“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紅紅了然說:“你不就是想說他裡應外合,和海神一起害九重瀾大人嘛。這不可能,簡雲台不是那樣的人。所以在當麵見到他之前,我不想和長老說這些。”
“你才認識他幾天,就這麼相信他了?”景禮看了紅紅好幾眼,突然笑著搖頭。
“你誤會了,我不是相信他。”紅紅端正神色說:“我是相信九重瀾大人的判斷,既然大人相信他,那我也就相信他。”
景禮沉默幾秒鐘,同樣正色說:“既然你相信他,那我也想去相信你所相信的人。”
“……”紅紅臉龐一紅,視線避開景禮,不去看後者那過於熾熱的視線。
“我不會跟你去大陸。”
紅紅認真說:“現在族中有危機,我不可能拋下族人不管。”
景禮眼睛一亮:“如果危機解決了,你就會跟我一起回大陸?”
“不知道……”紅紅自己也摸不清自己是什麼想法,她隻知道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轉頭看了長老們一眼,那邊正在商議派族人與海神進行談判的事宜。
紅紅沉默幾秒鐘,堅定了神色。
——九重瀾大人將簡雲台交給了她,她卻弄丟了簡雲台。若是以後再見到大人,她有什麼顏麵去麵對大人?
這次的談判,她必須去。
既然是她將簡雲台弄丟的,那麼她就要努力將簡雲台送回大人的身邊!
※※※
“洛右使這次傷得可真重啊……”
“可不是嘛,沒想到海神大人竟然會如此不顧念舊情,直接觸發了六芒星惡咒。”
“說起來,我還沒受過惡咒呢,看洛右使這個模樣,應該是痛極了。”
宮人們唏噓不止。
這些聲音偶爾會飄到簡雲台的耳中,他現在大腦一片昏昏沉沉,眼睛都睜不開。隻感覺自己仿佛浮在雲端,雲端之上鋪滿了高溫碳石,灼得背部肌肉痛到抽搐。
不知道多長時間後,宮人們稍稍停了幾分鐘,語氣有些驚歎:“婆王山出彩虹了!”
“好美的景色,真是世間罕見。”
“要是能上山看就好了……大家打起精神,先將洛右使送回海神宮。”
婆王山?
這個地名讓簡雲台清醒了不少,他想要睜開眼睛看看那傳說中的美景,可眼前像是蒙著一塊黑紗,視野幽暗又空洞。
越想要睜眼,意識就越下墜。
仿佛從雲端上刹那間跌入幽深的海底,四麵八方都有海水裹挾著他。
讓他越墜越深。
“洛右使暈過去了!”宮人們焦急大叫,再也顧不得婆王山罕見的彩虹美景,下意識加快形成飛速向海神宮的方向趕去。
四小時後。
海神宮偏殿前已經圍滿大片宮人,洛右使圓滿完成潛伏任務的消息已經傳遍宮中上下,大家又驚又喜,奔走相告。
有不少趕來祝賀的宮人。
隻是大家到達偏殿以前,都小心翼翼頓住腳步,驚異看向殿門口。
有幾名身著紅白相間製服的宮人站在殿門口,他們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像是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這些都是左使者的人。
見到這些人,前來祝賀的宮人頓時不敢靠近,全部趴在牆角偷看。
時不時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雪折左使已經進去四個小時了,這已經創新了他與右使會麵的時長記錄吧?!”
“哇,他怎麼這麼壞心眼啊,洛右使傷得這般重,悠然轉醒時第一眼看見的是他的臉,隻怕又要氣昏過去。”
“彆說洛右使了,這次洛右使立了大功,雪左使肯定氣壞了。聽說宮人們接到雪左使的時候,他連鮫人族的棲息地邊邊都沒踏進去,更彆說像洛右使這般苦心潛伏了。”
“哈,互相折磨,何時才是個儘頭。”
“利益相爭,這也是必然啊……我就擔心他們待會打起來,我們幫哪邊好?”
談話間,有左使者的宮人前來趕人,凶狠喝罵:“亂嚼什麼舌根!”
眾人一哄而散,卻沒有走太遠,趴在另一處牆角前興致勃勃往裡看。
兩位使者待會肯定會打個天翻地覆!
就像吃瓜群眾猜測的那樣,簡雲台醒來的第一眼,看見的確實是林福雪的臉。
他強撐著想要坐起來,卻又脫力,麵色慘白地重重摔了回去。
林福雪給他倒了一杯水,說:“你剛剛昏迷的時候,說了夢話。”
簡雲台接過水,“什麼夢話?”
“說婆王山什麼的,我沒聽清。”林福雪疑惑問:“你很想去婆王山?”
簡雲台垂下眼簾,沉默:“……”
林福雪沒有深究這個問題,轉言說:“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裡,我打聽了一下。現在你是洛生右使者,我是雪折左使者,以後注意不要叫錯了名字。”
這種低級錯誤簡雲台不會犯。
林福雪繼續說:“還有,外麵都說我們倆的關係水火不容。你是沒有看見,我剛剛進你宮門的時候,我那群手下臉上的表情像吃了幾個秤砣,跟見了鬼一樣。他們還以為我想趁你病,要你命。”
說到這,林福雪忍不住笑出聲來。
簡雲台卻笑不出來,勉勉強強撐著坐起,他摸了摸後脖子。
“這是什麼?”
林福雪:“六芒星惡咒,海神宮的所有宮人都和海神簽了主仆契約,每次違逆海神命令的時候,海神就會發動惡咒。”
簡雲台閉上眼睛,搖頭。
他說的不是惡咒,後脖處有個硬邦邦的石頭,深深嵌入肌理之中。
林福雪探身看了一眼,了然說:“哦,你是指這個啊。這是鱗石,海神宮所有宮人都有,可以幫助人類在水底自由呼吸和說話。隻要不用力去摳,它一般不會掉下來。”
簡雲台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他們現在身處海中,卻依然能暢通呼吸。
六芒星惡咒的後遺症非常大,簡雲台思維比平時遲緩了許多。
就連身體也不像往常那樣好,現在每動一下,全身都跟著酸痛,像是爬了十個小時的山,第二天醒來後的那種無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