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九重瀾大人的意思嗎?”
紅紅的一個問題拋出去,無人答話,眾人麵麵相覷之後,留下滿室的死寂。紅紅僵著臉擋在景禮身前,倔強說:“你們不說話,那我就不讓開。”
“……”僵局。
徐晴晴微微皺眉,正要叫人強行將紅紅拉開,景禮那邊突然傳來了動靜。這個時候鮫人們其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了,景禮使了個巧勁推開鮫人,又站起身來拉住了紅紅,對視時,景禮輕輕衝紅紅搖了搖頭。
紅紅微愣。
“不用擔心我。”景禮歎了聲氣,主動伸出了雙手。立即有鮫人用繩子將他的兩隻手腕捆到了一起,牽引著他往外走。
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紅紅眼眶一紅,心裡頭實在是內疚,又害怕。
就在幾分鐘以前,景禮才說若是到了泉先國,他肯定會保護好紅紅。然而幾分鐘以後,紅紅在自己的族群裡都沒有辦法保護好景禮,隻能眼睜睜看著族人帶走景禮。
因此而內疚,害怕……則是因為這很可能是九重瀾的意思。
這樣□□的九重瀾,紅紅竟然破天荒有些害怕,隻覺得極其陌生。明明從前,九重瀾大人是不會管這些事情的。
紅紅覺得九重瀾變了。
變得更像是人類了。
她很快打起精神來,心裡暗自給自己鼓勁,景禮現在隻能指望她一個人了,但紅紅又不可能去劫獄,那就要想辦法找人幫忙。
此情此景,又能找誰幫忙呢?
這似乎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紅紅隻是眼珠一轉,眼神立即跟著亮了起來。
——可以找簡雲台呀!
現在九重瀾大人的眼裡隻能容下簡雲台一人,若是簡雲台能夠幫她求求情,沒準九重瀾大人心裡一高興,就直接放了景禮呢!
想到這裡,她不再瞻前顧後,一路徑直而行,遊到了海神宮附近。她趴在高高的白瓦屋簷之上,焦頭爛額向下看。
海神宮的守衛比她想象得要多,並且還要多很多很多。簡直可以說是天羅地網,連一隻蒼蠅都彆想飛出來,更彆提進去了。
很奇怪。
那些充當守衛的鮫人都麵色驚慌,顯然是殿內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他們現在有些六神無主,連空氣裡都彌漫著異樣的肅穆。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紅紅心裡滿是疑惑與迷茫,她是個大大咧咧,十分沒有耐心的人。如果放在往常,她很可能已經直接莽衝上去了,等被抓了再想其他辦法。
但這次不是她自己的事情,這關係到景禮,紅紅破天荒按捺著暴脾氣,耐心趴在屋簷上目不轉睛看著守衛交接。
她在等一個良機。
一個可以潛進去偷偷見簡雲台的良機。
※※※
簡雲台這一覺,睡得相當沉,直接從下午睡到了夜半三更。
半夢半醒之間,他好像看見了蓮池。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還是僅僅隻是一個夢。
他看見藍蓮立在渾濁的池水當中,周圍的能量瘋狂朝它湧去,形成了一個偌大的水流漩渦。池水像是變成了攪拌機,嘩啦嘩啦的聲音就沒有停下來過。
藍蓮卻不為所動,好像獨處在靜謐的一隅,僅剩下來的三片花瓣像是一片白雲中透出來的三塊藍天,看起來異常的聖潔。
不多時,藍蓮猛地一顫。
其中一片花瓣搖曳著落下,在半空中搖搖晃晃,在落到池水麵的那一瞬間,又猛地增大,形成了一個與人一般大的透明花苞。
一切都隻發生在瞬息之間,簡雲台心中浮現出一縷異樣感,皺著眉細細看去,這花苞看起來極其簡易,像是畫師的草稿。它並沒有上色,花苞的外圍線條也極其草率,仿佛浮著一層白白的霧氣一般。
一天過去,藍蓮落下了一片花瓣。
現在隻剩下最後兩片了。
簡雲台正想要踏進蓮池,花苞那邊突然湧現一股詭異的風,將他吹倒。
又拖拽著他向後行。
他距離蓮池越來越遠,最後直接被踢出了識海,猛地驚醒。
醒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乏力。
極度的乏力。
很像是爬了一天的高山之後,第二天醒來的那種感覺。並非是不能動,而是不想動,隻是眨眼就已經消耗了渾身的精力。
他勉強偏頭,才發現自己躺在玉床之上。殿內安靜,若不是那條銀紫色的鮫尾過於顯眼,他可能都發現不了殿內還坐著一個人。九重瀾端坐在桌邊,神情像是凝了一層厚厚的冰霜,持續看著桌麵出神,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簡雲台已經醒來了。
再細看。
簡雲台從來沒有見九重瀾露出過這種無助的表情,他眉頭緊皺,臉色很差。
甚至比簡雲台這個真正的病人還要差,白色的眼睫顫動著,連帶著下巴、嘴唇也在顫抖,像是個已然坐化的望妻石像。
直播間觀眾看見簡雲台醒來,這才鬆了一口氣,彈幕已經一片酸澀:
“嗚嗚嗚嗚嗚嗚九重瀾已經坐在那裡六個多小時了。中間就請來鮫人長老為簡雲台看了一下,鮫人長老離開以後,他就一動不動,他現在肯定很自責。”
“太難受了,打開門就看見老婆倒在血泊中,我都不敢想象他當時的感受。”
“好無助啊,剛把海神的氣焰壓下去,明明已經能看見曙光了。但他真正想護住的人卻時日無多,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隻能用倒計時來計算了……”
簡雲台手臂後撐,嘗試著坐起來。在他動的那一瞬間,立即有一道頗為緊張的視線投射到他的身上,九重瀾幾乎是即刻來到了床榻邊,將他扶起倚靠著床首。
隨即緊緊抿唇,黑瞳緊緊盯著地麵,長時間都沒有抬起頭來。
殿內還有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