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來,上輩子她著實年幼,一夕家破人亡,渾渾噩噩。之後又被徐氏百般虐待,根本不曾好好在父母靈前儘孝,回到越中既可以全了她的心願,又能暫時避開危險理清一些事情,為將來做打算。這三年她看得清楚,想得明白,祖母是指望不上的,一切隻能靠她自己。
不想重蹈覆轍,第一件事便是自己的婚事絕不能讓徐氏插手。
什麼叫祖母顧不上?小姐這意思是說老夫人根本不會阻攔徐氏嗎?錦繡皺著眉,小姐怎麼說也是沐家的嫡長女,老夫人怎麼會任由徐氏亂來?不過想想小姐在族中艱難至此老夫人也不曾說過什麼,錦繡先時還覺得是徐氏從中作梗,現在卻隻覺得心中冰涼。
沐清溪苦笑著搖頭,錦繡竟還心存幻想,“老夫人又怎麼樣?當年劉嬤嬤那事兒,證據和證人都送到她眼前了,她是怎麼處置的?”
若說方才隻是心冷,想起這話便是寒霜一片了。劉媽媽那事之前,小姐何嘗不是對老夫人滿心濡慕,可自那之後,“祖母”就變成了“老夫人”,她可真是傻了。
“還是要早作打算,女孩兒家的婚事就等同於再投一次胎,後半輩子是好是壞全看投的人家好不好。依著徐氏的為人手段,非但不會為小姐著想,怕隻會把小姐往火坑裡推。”錦繡無不擔心地說道,在她眼裡,沐清溪到底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哪怕開了酒鋪也隻是恰好得了那幾張釀酒的方子。遇上自己的婚姻大事,能有什麼辦法?
沐清溪聽得好笑,心裡卻暖暖的。上輩子若是錦繡不曾離開,她一定會拚了命地保護自己吧。不過,還好她沒跟著自己,想起上輩子留在自己身邊的幾個,隻要不是徐氏的人,又有哪一個有好下場了?
“我竟不知錦繡姐姐還懂得這麼多,姐姐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早想著給自己尋個好人家‘投胎’去了?”沐清溪笑嘻嘻地打趣道。
錦繡頓時羞紅了臉,惱道:“小姐這是說的什麼話,奴婢這還不是擔心你!”
沐清溪頑皮心起,故意回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姐姐便是起了心思又怎麼樣?我還能攔著不成?我看白璧就挺好的……哎呀!”
話未說完,錦繡已是惱得撓她咯吱窩去了。沐清溪本能地身子一顫,抗拒感剛起立刻又被壓了下去,禁不住笑出了聲。她皮膚白皙又清薄,素來觸癢不禁,一笑一喘,沒一會兒便霞飛雙頰,端的是花枝亂顫宛若梨花帶雨。
“好姐姐,饒了我吧,再不敢了!好姐姐!”沐清溪隻好一邊躲一邊告饒。
錦繡也是故意逗她,此時見她鬢雲微亂,香腮度雪,恰似春日裡臥曉的薔薇花,柔弱而嬌豔,忍不住在心底歎了一聲:自家小姐實在是生得好,也不知將來哪家的公子哥兒有這福氣。
“還不過來,我給你梳梳頭。”
沐清溪見她氣消了,便笑嘻嘻地坐過去,鏡子裡映出個嬌俏秀美的人影。杏眼生暈,腮帶胭脂,一雙水眸眼角還存著點晶瑩,一副春水才醒的樣子。活了兩世,竟然還跟個孩子似的與錦繡鬨做一團,沐清溪忍不住羞紅了臉。
錦繡不知她心裡所想,想著待會兒不出門,便拿起篦梳將錦緞般的長發理順,鬆鬆挽了個纂兒,露出瑩潤飽滿的額頭和煙籠柳葉的黛眉,發間不加釵環,隻以時下長著的一種指甲大小的小紅果子點綴,清清爽爽又帶點孩子氣的俏皮。
“小姐,送信的人說是等回音呢。”
兩人正說得高興,流站在外間裡問,
錦繡剛下去的火氣登時又躥了上來,“他一個奴才哪來的膽子跟主子催話?這是哪家教出來的規矩!讓他等著!”
錦繡不生氣則已,一生氣那就是個炮仗,得誰炸誰。流雲萬萬沒想到自己就是遞了個話竟然招來一頓罵,縮了縮腦袋小小聲地嘟囔:“也不是我要問的。”
“你還說!”
沐清溪覺得流雲可憐,忍不住為他辯解:“可不就是那府裡教出來的麼,你跟流置什麼氣?”
見錦繡還瞪她,連忙住了嘴。錦繡於她亦姐亦母,真生氣起來,她也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