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王府,書房。
趙拿著龍一呈上來的密冊,一目十行地看過去,上麵所列的俱是他離京期間京城發生的事情,上至天子賞罰官員後宮爭鋒,下至大臣家長裡短娶妻納妾。離京數載,他在北境時雖然也盯著京城,但是總歸沒有這麼細致。
目光滑過“禮部侍郎夜宿外室彆院”落在了“帝夜出皇城至大昭寺盤桓一刻鐘”一列字上。趙骨節分明的手指頓住,漆黑的眸子顏色愈加深沉。
二月二十三,他入宮覲見的日子。前腳召見他,後腳就去了母後那裡,承安帝想做什麼?
一想到大昭寺裡那道細瘦單薄的身影,趙的眉心便深深地陷下一道痕跡,他閉起雙眼,冷峻的麵容上竟顯出一股疲憊的神色。那是極為稀奇的場景,大梁朝景王殿下出生入死浴血邊關,從來不曾喊過苦說過累,竟在想起自己的生母的時候疲乏之極……
“可探到談話的內容?”趙睜開眼恢複了常態,淡淡地問道,仿佛那一抹疲憊隻是短暫光暈裡生出來的錯覺,一睜開眼,他還是那個馳騁疆場殺伐果斷的景王殿下。
龍一覷著他麵色,隻見上麵無悲無喜,恍若所問的隻是不相乾的人,摸不準他是什麼意思,隻得照實回答:“皇上武藝不弱,暗衛不敢離得太近,不曾聽清。皇上站在大殿外,直到他離開娘娘也沒回頭。”
他說完,書房裡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趙翻著密冊的手忽而停住,右手放在桌案上無意識地摸索著一塊石頭,那石頭不是什麼名貴的玉石,也不是時下流行的核雕等玩物,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鵝卵石。表麵光滑幾乎可以泛光,顯見的是經常被主人拿在手中摩挲。
“繼續盯著,她若有什麼缺的隻管派人送去,以後那位再去叫他們都躲遠些。他身手不輸父皇,被他察覺你們討不了好。”半晌趙冷淡地開口。
龍一躬身應是。
趙翻完冊子丟在一邊,“這次回京短期內我是回不去了,你派人回一趟北境,傳信給程琦讓他好生盯著,再過幾日封賞的旨意就該下來了,該請的功少不了他們的。讓你找的那幾個人找到沒?”
“回主子,暗衛已經順著線索去查,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有回音了。”龍一恭聲答道。
趙點點頭,冷聲說道:“人找到以後務必好生看著,連同家眷也一並管起來,決不可泄露消息。”
“是,主子放心,屬下一定安排妥當!”
趙頷首示意,過了一會兒見他還站在原地不動,便問道:“還有事兒?”
龍一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爺,有個新鮮事兒。您讓屬下盯著沐家小姑娘,今日沐家小姑娘派了身邊的丫鬟去沐家,結果被沐家二夫人給趕出來,那丫鬟一路哭著回了杜家。”
趙聽了這話倒是眼中一動,來了幾分興致,“一路哭回去,看來京中的流言要變個花樣了。”
懷寧侯府,霞珠院暖閣裡。
珠璣哭得眼珠子通紅,腫起來像兩個大包子,嗓子都啞了,還要一邊抽泣一邊說起經過。
“奴婢奉了小姐之命去沐家,二夫人聽說奴婢拜見沒有刁難就召奴婢進去了。奴婢想著老夫人為尊,該先拜見老夫人才是,誰知奴婢剛說完,二夫人就指責奴婢眼裡沒有主子,不分尊卑,奴婢辯解說小姐給老夫人帶了土儀,二夫人看了以後非但不讓奴婢去見老夫人,反而派人把奴婢趕出了門,連同給老夫人的土儀也都丟了出來。小姐,奴婢沒用,您罰奴婢吧!”
杜欣在邊上聽著怒了,她臉色冷肅,刀子般的目光直直砍在了張嬤嬤身上,怒聲質問:“這是什麼道理!”
沐清溪驚訝不已,連忙安撫姨母,心疼珠璣受了欺負,又讓春棠和琉璃把人扶起來,問她:“你可是說了什麼冒犯的話,二嬸怎麼說也是侯府夫人,總不會無緣無故發脾氣。” 她是想激怒徐氏不假,還特地跟珠璣做了交代,可是看珠璣這意思,她準備的話還沒派上用場,徐氏就自己吃炮仗了。
張嬤嬤一見珠璣哭著說完那句話就心道壞了,好不容易說動二小姐,夫人怎麼又做下這麼一出,這不是擺明了跟老夫人對著來嗎!
“是啊,珠璣姑娘,夫人平日裡待人也寬和,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把你趕出來,你再仔細想想可是說了什麼僭越的話?” 張嬤嬤不敢看杜欣那犀利的目光,隻好抱著一絲僥幸去問珠璣。
珠璣吸著鼻子,強忍住哭意,委屈地答道:“奴婢統共隻說了三句話,一句是‘求見二夫人’,一句是‘小姐給老夫人帶了土儀過來,請二夫人容許先去拜見老夫人’,一句是‘小姐是誠心派奴婢給二夫人賠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