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件花菱錦的水田衣怎麼樣?顏色倒是鮮豔,跟你的樣貌正相襯!”杜欣取過架子上的衣衫給她比劃。
那是件石榴紅的折枝薔薇紋水田衣,做工細致,針線也極好。像懷寧侯府這種高門大戶都是養著繡娘的,專為府裡的主子製衣,這些繡娘大多是特地采買進府,手藝比外頭的普通繡娘高出不知多少倍。
沐清溪一直覺得水田衣這種服製太過花哨,她是撐不起來的,穿了反倒有些不倫不類。可是姨母好像不這麼覺得,從首飾到衣著,她是看出來了,姨母是怎麼明亮怎麼來,恨不得把她打扮得耀眼如上等的南珠,放到沙子堆裡誰也不能無視的那種。
眼見得她放下水田衣又拿起了件品紅色的綃紗褙子,沐清溪不得不開口,“姨母,這顏色會不會太濃重了?”不管怎麼說,她是剛出了孝期,穿慣了素色衣衫,乍然換上這麼妍麗的,先不說合不合適,她自己都覺得受不來。
誰料杜欣瞪她一眼,“哪裡濃重了,你說說你,白長了這麼張傾國傾城的小臉,若是不好好打扮,那不是浪費嗎?”
沐清溪隻好訕訕地不說話,心裡卻打定了主意要穿戴的樸素些,她才不想打扮得花花綠綠的去給人圍觀。或許是前世遺留下來的心病,她總是有點害怕彆人的關注,最希望的就是躲到角落裡彆人不注意的地方,安安穩穩地待著。侯府前出那一回風頭是不得已而為之,其他時候還是能躲就躲吧。
杜欣不知道她心裡想的,隻管帶著她挑。她心裡也有盤算,明華公主的帖子說了要帶未嫁女出席,八成是要為哪家的子弟相看。明華公主年已三十有餘,膝下兩子一女,長子剛剛成親不久,次子今年十五歲,正是要定親的時候,說不得便是要為他相看了。
明華公主的性情杜欣是知道的,難得的爽快人,雖然身份尊貴,但是從不驕矜傲慢,尤其喜歡才情靈氣的女孩子,她有十成的把握明華公主見了清溪一定會喜歡。杜欣倒不是想讓沐清溪嫁進公主府,她隻是想讓沐清溪在明華公主麵前露個臉,得幾句好話,以後說親的時候也容易。
雖然舍不得,但是沐清溪過了生日就滿十三歲,是該考慮婚事的時候了。她先前久在越中,京裡早就不記得還有這麼一號人。之前因為沐府門前那事出了一回風頭,雖然說是占理,可是落在世家主母的眼裡難免會覺得她輕浮莽撞。她就是想借著這次機會把沐清溪帶到人前,讓所有人都看看她外甥女有多好!
趙在兵部裡點了個卯就被明華公主請到了曹府。明華公主下降曹國公府嫡次子曹延,婚後生了兩兒一女,夫妻和睦。明華公主本人性情溫和有禮,在婆家也不會以身份壓人,是以跟婆家諸人關係都好。
明華公主是鄭皇後的嫡女,比趙大了十幾歲。趙是早產兒,幼年時身體一直不好,鄭皇後和烈帝便想法子為他尋了一位師父,送他離宮學藝強身健體。及至回京,烈帝薨逝,鄭皇後避居大昭寺,所以他跟烈帝和鄭皇後之間的情分並不多深厚,卻跟明華公主感情極好。常言道長姐如母,縱然知道皇姐請他前來是為了什麼,他也不得不來。
雖然沒有另建公主府,曹家還是為明華公主和駙馬辟出了單獨的院落居住,題名為芳華院。這院子占地極廣,幾乎堪比整個曹國公府一半大,是明華公主出嫁前夕烈帝專門派了內務府的人修繕。烈帝生平醉心政事熱衷戰事,對後宮諸事不不上心,對幾個兒女卻都不錯。這院子修得也儘心,既取了江南園林的精巧雅致,又不失公主府該有的大氣恢弘。
入院過了影壁,穿過九曲回廊,五進的院子明華公主住在最裡麵的凝合堂。此時早備下了瓜果點心等著,見趙到了,便笑著起身拉著他上下左右一番打量。
“看著瘦了,人倒是精神不少。”明華公主笑著說,話語裡滿是欣慰。
趙臉上也帶著笑,既不像對待下屬時的嚴肅,也不是麵對承安帝時的吊兒郎當,而是發自內心的笑,讓他整個人都褪去了冷硬顯出一種極為少見的輕鬆溫和。
“皇姐一向可好?”趙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不意外地嘗出是顧渚紫筍。他的喜好極少外露,也就皇姐還記得一些。
明華公主幾年不見他一肚子話要問,從衣食起居到行軍打仗事無巨細地問了個徹底,趙也不會不耐煩,她問什麼他就答什麼,間或還說些軍中趣事逗她一笑,這已經是極難得了。
都問完了,明華公主才說起正事,“你回京可去見過母後了?”
趙聞言手底一頓,半晌才淡淡道了聲:“見過了。”宮宴第二天他就去過了,大昭寺裡春寒料峭,樹梢上的嫩芽都抽的少。母子倆對坐半個時辰,相對無言。
明華公主頷首,她知道皇弟跟母後不親近,其中固然是有皇弟的原因,更多地卻是因為母後似乎總是隱隱約約地避著皇弟。她試著提過幾次,卻都被母後避了開去,每次都是無疾而終,後來便不再問了。
“三月三我要在畫南彆院辦個花會,橫豎你剛回京沒什麼事,到時候也去湊個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