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人眉目分明,眉宇間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居移氣養移體,那是久坐高位形成的氣勢。
承安帝道:“明華這棋藝退步了。”
明華公主無所謂地笑笑:“侄女兒現在操心的事多著呢,哪還有心思鑽研棋局?隻輸了三目半還是叔父手下留情。”
承安帝來了興致,“哦?有什麼煩心的說來聽聽?”
“叔父莫不是拿明華的煩心事當樂子?”明華公主反問,“還不是皇祖母吩咐的,顏卿過完生日就二十二,京中像他這麼大的人孩子都有好幾個了,皇祖母著急抱曾孫呢。”
承安帝隨意地道:“太後還真是……這事朕也被囑咐了,要不,朕給他賜個婚?”
明華公主猛然抬眼看向承安帝,摸不清這話是真心還是隨口一說,“叔父好意,可是唉,這個弟弟實在是被慣得無法無天,非要挑個自己合心意的,都怪我平日裡疏於管教。”
這話便是婉拒了。
明華小心翼翼地看著承安帝的神色,試圖從其中找出些許蛛絲馬跡,卻敗在那威嚴無情的目光中,隻好轉開話題,“說起來,隔壁這麼多士子,叔父可有看中的人才?”
承安帝仿佛渾然不覺明華的心思,他微微點頭,卻道,“到底是初生牛犢。”說完話鋒一轉,“不如將那些女孩兒也宣召進來,朕親自為顏卿挑一個,朕的眼光明華應該信得過吧?”帶著點打趣。
明華心中“咯噔”一聲,不明白承安帝是有意為之還是臨時起意,但無論哪一種,話說到這份上,她都無法再拒絕。叔父又如何,前麵還多著一個“皇”字。
“叔父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侄女兒這就去安排,還請叔父千萬給顏卿挑個絕世美人兒!”明華公主半開玩笑地答道。
走進暮雨雲泉榭的時候沐清溪還覺得不真實,她好好地跟殷茵坐在假山石後邊賞花聊天,突然間來了個嬤嬤請她們移步,然後就移到了暮雨雲泉榭。
明華公主沒有直接讓她們毫無遮攔地進來,而是開了正堂側邊的門,又在中間放了幾架屏風隔開。旁邊的聲音清晰在耳,沐清溪仔細聽著“皇子”“王爺”等稱呼才知道該是有大人物來了。所以,她們就要換個地方更清晰更近距離地被賞評?
“你看。”
袖子忽然被殷茵拉了一下,沐清溪疑惑,殷茵朝前方努了努嘴,順著方向那裡站著一道秀麗纖細的身影,柳嫵。
是不太一樣的柳嫵。
打從畫舫初見開始,沐清溪所見的柳嫵就是端莊高華,她目下無塵,卻又完美地保持著世家貴女該有的禮儀。柳嫵常以才女謝道韞自比,她確實也是以謝道韞為榜樣在約束自己,一舉一動堪稱閨閣女子之典範。
而剛剛,柳嫵失態了。她竟然差點被自己的裙裾絆倒,這實在是太反常!
是因為看到誰還是因為聽到了什麼?
沐清溪不及細想,丫鬟上前將她們引入座中,緊接著隔壁一靜。明華公主清亮的嗓音傳了過來。
沐清溪跟著彆人的動作起身、行禮,俯首傾聽。心底卻是一陣驚訝,餘光略過周圍的人,就連元瑜郡主都難掩吃驚。
明華公主是臨時起意?
還是……因為方才出現的幾位皇子王爺?
曹駙馬起身,親自把明華公主引到座位上。柔聲問道:“你怎麼過來了?”往常明華公主不會插手士子這邊。
承安帝就在東梢間裡,任何聲音都逃不過他的耳朵,明華公主隻好遞了個眼色。曹駙馬心領神會,瞳孔微張。能讓明華公主如此忌憚而又不能明說的,滿大梁也不過惟有那一人而已!
明華公主暗中拍了拍駙馬的手,示意他不必驚慌。他們舉行宴會本是雅事,多年來承安帝早知,若是此時刻意為之落在彆人眼中才是破綻。
“叨擾皇姐。”三皇子笑著說道。
一個是皇姐,一個是景王殿下,親疏遠近涇渭分明。
“你們這一個個的當真會湊熱鬨!”明華笑著打趣,“外頭起風了,我不忍心諸位小姐受冷,就來跟你們湊個樂子,想來你們是不介意的。”
屏風後的動雖然輕,可是有心的大概都猜到了,此時自然紛紛應和。場中的士子有麵嫩的已經臉現紅暈,不知是激動還是害羞。
“既如此,方才說到哪了?咱們大梁朝的女子才名遠播,諸位可彆丟了麵子!”
沐清溪聽著屏風外公主的話,臉色有些古怪。殷茵疑惑地看過來,沐清溪搖搖頭示意無事。
她能說明華公主的做派讓她想到了香塵閣裡的媽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