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時候,她想過一死了之,可徐氏把客兒帶到她麵前。他還那麼小,她若是死了,他要怎麼活呢?
不能死,隻能嫁。
大紅的蓋頭遮住,她抱著吉祥如意紋的寶瓶坐進花轎裡,清醒地看著自己走進嚴家那個無底深淵,從此一生都是噩夢。
沐清溪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像是瀕臨窒息的人在臨死前一刹那奇跡般重得呼吸,劫後餘生。
回憶前世實在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當日雙鶴堂裡的情形實在是跟前世她被嫁給嚴章的時候太像了,像得她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以為自己重活一世還要重蹈覆轍。
幸好,那不是真的。
但是,她不覺得那天的事是巧合。一定是徐氏對老夫人說了什麼,否則老夫人再怎麼討厭她也不會不顧禮數讓她去見個外男。徐氏的外甥和妹妹又怎麼樣?跟她沐清溪半點關係都沒有。
雙鶴堂裡,沐龐氏心緒不定地想著最近發生的事。自從沐清溪回家以後,安遠侯府就沒安生過。徐氏幾次三番針對沐清溪,她就是再想裝糊塗也裝不下去了。當年的事,是沐馳的錯,這讓她不得不對徐氏一再寬容,甚至縱容她執掌後院家事。
沐清溪……沐龐氏現在一想到她就想起杜氏,打從心底裡不想提她,可是明華公主幾番派人過來,顯然是將沐清溪放在了心上,她若是什麼都不做,豈不是讓公主以為她不慈?
這個家怎麼就成了這幅樣子?!
張嬤嬤聽著老夫人連連歎氣,大概猜得出是為什麼,斟酌著上前勸道:“老夫人,不如先把二小姐接回來?”萬一公主再派人過來,二小姐還住在風霽堂,老夫人麵上怎麼過得去。
沐龐氏不說話,她的心思張嬤嬤自忖還是能摸得準,畢竟服侍了這麼多年,“二小姐這次的病來得突然,怕是跟那天屋子裡的客人犯衝?”
沐龐氏看向她,張嬤嬤繼續道:“要不然以前都好好的,怎麼就那天出了事?老夫人還請細想。”
那天的客人,沐龐氏想起是徐氏的妹妹和外甥。沐龐氏先前直衝著杜氏去了,現下一聽,竟覺得張嬤嬤說得有道理。
但是,她想得更多,人是徐氏請來的,也是徐氏勸她把沐清溪挪出去,難道是徐氏故意設計要害沐清溪?
沐龐氏越想越覺得這個解釋最合理,意識到她可能又被徐氏耍弄了當槍使,沐龐氏就覺得心頭冒火。這個徐氏,拿她當傻子不成!
“老二房裡的姨娘有身子了是好事,你去開庫房,挑幾樣東西賞下去吧。告訴那姨娘,讓她好好安胎,我這裡給她記一功。”沐龐氏吩咐。
張嬤嬤知道這是要給二夫人不痛快了,應了命便帶著人去開庫房。老夫人既然吩咐了,自然要挑好的。張嬤嬤估摸著挑了件景泰藍的緙絲喜鵲登枝的屏風,一對桂花棗子紋的梅瓶,並一些其他小物件。屏風和梅瓶物件兒大,搬出去也顯眼。
雙鶴堂這邊剛把東西送到董姨娘屋子裡,木槿堂就得了信兒。聽說老夫人不但賞了東西,還說要給那狐媚子記功,徐氏氣得手抖。
記什麼功?
董紅渠現在是良妾,難不成老夫人還能把她抬成貴妾?!
良妾她還能隨意磋磨,貴妾那不就是半個主子了?
絕不能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徐氏一不小心扯壞了手裡的珠釵。
城外莊子上。
沐清河看著沐清浪和沐清菀兩個人皺眉,“怎麼隻有你們倆,二妹妹呢?”
沐清浪還沒開口,沐清菀已經一臉不滿地道:“大哥管她做什麼!她是你哪門子的妹妹?!”
“清菀。”
沐清河冷聲喝道,沐清菀憤憤地瞪他一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她病得離死不遠了,能不能用得上還說不準呢,大哥有這心思,不如多讀讀書!”
“沐清菀!”沐清河大怒,他最恨彆人拿讀書來說話,那跟指著鼻子罵他腦子笨學不好有什麼區彆?偏偏沐清菀明知故犯!
沐清菀對這個大哥還是有幾分怕的,心裡雖然有氣,到底不敢再頂著來。萬一大哥一怒之下再把她送回去,她豈不是白來一趟?
“大哥彆跟妹妹計較,她還是小孩子呢,童言無忌。”沐清浪勸。
自己的親妹妹,沐清河沒法真計較,但不妨礙他端著哥哥的架子教訓,“馬上就及笄了,還小孩子?將來嫁到彆人家裡去,也這麼口無遮攔?”
沐清菀瞬間被說得臉頰通紅,跺著腳道:“大哥這是說什麼話!”
“這是聊什麼呢?菀表妹來了也不說一聲。”
沐清菀尋聲看去,出聲的是嚴章,“見過表哥。”越過嚴章,朝後一看,頓時神采飛揚,什麼惱怒都忘了。
“見過王公子。”
王綺站了一會兒,發現沐清菀完全一副沒看到她的樣子,眼光直直落在大哥身上,心下冷笑,麵上卻笑著說道:“我這麼大個人在這,竟入不得菀妹妹的眼?這是叫什麼迷住了?”
沐清菀再次羞紅了臉,忙道:“哪會是看不到,正是看王姐姐太美失了神。”
王綺笑笑,也不戳穿她。倒是自家大哥勸了一句,“些微小節,何必計較。”
王綺聽在耳裡,心下卻暗暗記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