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掌櫃話沒說儘,沐清溪卻已經明白了其中之意。她做生意做得久了,一些門道大概也清楚。好比古玩鋪子多與當鋪有關,或是合作,或是同一個東家。這邊收了死當的東西,那邊就可以換到古玩鋪子裡出售。
當鋪,嗬嗬,竟是當鋪!
母親的嫁妝,本該好好地留在侯府裡的嫁妝,竟被人拿到當鋪換了銀子!!!
早先她有過猜想,母親留下的嫁妝要麼是由老夫人看管,要麼是落在了徐氏的手裡。公主彆院那次,看到沐清菀和徐氏的穿戴她就有幾分猜測,卻沒想到,她們竟然如此肆無忌憚,將母親的遺物當了換銀子!
沐清溪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恨不得立刻衝到徐氏麵前給她一巴掌!
趙看到沐清溪的反應,立刻想到這件東西肯定與她有關。見她情緒激動,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問:“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沐清溪咬著牙,這種事要她怎麼開得了口?
她這個做女兒的守不住母親的遺物,還被人偷了母親的嫁妝賣到當鋪裡換銀子她無地自容。
“求你彆問。”她說,目光落在“玉玲瓏”上,然後又看向胡掌櫃,“此物價值幾何?”
這……胡掌櫃遲疑,這讓他怎麼答?若是公子要哄人自可隨意取用,這位沐小姐問價幾何可難為他了,高了怕她承受不起,低了又怕她覺得此物不夠好。隻好轉頭去向趙討主意,誰知趙的目光落在沐清溪身上,完全沒注意到。
於是,他隻好斟酌著道:“小姐想要隻管拿去賞玩……”
沐清溪卻起了性子,母親的東西她要自己贖回來,豈能讓彆人當成玩物一般送給她,“掌櫃的隻管說,這樣東西對我很重要。”
胡掌櫃了然,趙則看了他一眼。胡掌櫃會意,再開口便當成了正常生意往來的客人。
“小姐既然識得此物,想必是了解它的來曆。在下就不賣關子,當它的人在鋪子裡換了一萬兩銀子,是死當。小姐若是想要,一萬兩銀子即可。”胡掌櫃說道,心底卻不大相信一個弱女子能拿出這麼銀子。
沐清溪確實沒有這麼多銀子,從蘭溪村帶過來的家當八千兩,她手中還剩四千兩,加上這兩個月酒樓生意的盈餘也不過四千五百兩。平日裡花用是足夠的,但是放到這種價值連城的珍玩麵前就不值一提了。而且,一萬兩銀子能把“玉玲瓏”買下來已經是奇談,她知道掌櫃這是看在趙的麵子上才如此,否則,放到玲瓏閣的拍賣場上,幾十萬銀子也能有的。
母親的遺物不能流落在外,咬咬牙,轉頭對趙說道:“能不能借我點銀子?”
胡掌櫃聽得這一句險些驚得眼珠子掉出來,這還是頭一次聽說跟他家主子爺借銀子的!喜歡就直接拿走不就好了,他們主子爺擺明了讓她隨便選,借來借去的,主子爺出了銀子給他,回頭他再放到進項裡送回主子爺那兒,何苦呢!
這不是折騰人嗎?
第一次被人借銀子的趙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先是好笑。不過,沐清溪如此神色他心底有些猜測,便沒再提送她的話,而是坦然說道:“借多少?”
“六千兩。”沐清溪直言,她需要留下點銀子應急。
“好。”趙爽快地答道。
沐清溪沒想到他如此爽快,立刻就要開口道謝,不過卻被趙攔住。
“先彆忙著謝,六千兩不是個小數目,你總得給我個憑據。”趙理所當然地說道。
胡掌櫃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們家主子爺借錢給個小姑娘也就罷了,怎麼還要人小姑娘留憑據?
這也太小氣了!
小氣的趙絲毫不在乎下屬的看法,隻是看著沐清溪,看她如何應對。
既然要借銀子,沐清溪就沒打算賴賬,因此,趙說要憑據她覺得是在情理之中。
“胡掌櫃,可有紙筆?”她問。
胡掌櫃忙道“有”,接著親自捧了紙筆進來,鋪在一旁的桌案上。
沐清溪提筆,趙卻按住她的手,神情微妙,“你要寫字據?”
“對啊。”沐清溪應道,借了銀子要給憑據,不寫字據寫什麼?
趙額頭青筋微跳,好吧,他高估了小姑娘的理解力。看她這麼認真的樣子,嘴邊的話竟是說不出來了,半晌隻好隨她去,“那就寫吧。”
沐清溪寫完,一式三份。胡掌櫃細心,連印泥都準備好了。沐清溪在自己名字上按了手印,又把字據遞給趙和胡掌櫃讓他們按手印。她是借債的,趙是債主,胡掌櫃算是見證人。
隻是,待按完了手印,趙忽然道:“稍等。”展開三份字據,提筆飛速地在後麵加上了一列小字,沐清溪有心去看,卻被趙隔開,甚至連本該屬於她的那一份也不肯給她了。
“我會坑你還是你會賴賬?”趙問。
沐清溪想了想,兩者似乎都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這字據你也不必拿了,否則被外人看見反而給你我招禍。”
沐清溪聞言立刻想到了前世趙的下場,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趙則大手一揮,把三份字據全都裝進了袖筒裡。
胡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