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黎是第一次來景王府,這位景王殿下戰功赫赫,看起來花團錦簇炙手可熱,事實上卻是很多人不願意貿然靠近的對象。一來是因為他的身份,二來則是因為關於他的傳聞太多,而這位殿下性情似乎有那麼點不近人情。但是,經過這次的事以後至少陳黎不會再這麼認為。
“殿下好風雅。”陳黎被引到一處涼亭,四周掛著擋風的幔帳,亭中放了冰山,並不覺得炎熱。而周圍綠樹濃陰,時而有三兩聲鳥啼,令人心情為之一鬆。是以陳黎才有這麼一句感慨。
“侯爺請入座。”趙並不起身,隻是抬抬手請他入座。
石桌上擺著一局棋,一壺酒,兩個杯盞。棋枰上未落一子,顯然是等待對手。陳黎從善如流地入座,親自執壺倒酒敬了景王一杯,“多謝殿下提點。”
那酒甫一入喉頓時清香四溢,又有一種透骨的涼意蔓延至四肢百骸,方才一路趕來的暑熱竟然一下子散了個乾乾淨淨。更令他驚異的是,這酒他很熟悉,是沐清溪釀製的荷葉曲。酒成之後,懷寧侯府得了十壇,這酒不夠醇厚,卻最適合夏日裡酣飲解暑。心念一閃而過,陳黎容色如常。
“區區小事,全憑侯爺機敏,本王並未做什麼。”趙淡淡地說道,安然受了陳黎的敬酒。
他確實什麼都沒做,但是把方知其弟的線索相告比做其他的更加有用。陳黎如今官複原職,非但沒有因為山東案受牽連,反而得了承安帝嘉獎,如此一來,朝堂上那些反對的聲音也歇了下去。懷寧侯府安然無恙,穩如泰山,如此恩德,陳黎豈能不放在心上。
杜欣帶來了杜氏的嫁妝冊子,這冊子是從沐清溪的外祖母李氏處得來。沐清溪幾次三番見不到李氏,漸漸地灰了心,便到懷寧侯府請杜欣幫忙。好在李氏隻是不願意見沐清溪,在杜欣提出要看嫁妝冊子的事後並沒有拒絕。而秦夫人那邊則是杜欣自作主張請過來的,她跟安遠侯府的老夫人早就鬨僵了,秦家跟沐家雖然也斷了來往卻沒有僵到這個地步。請秦夫人過來,一來可以從中調和,二來正好可以順便把秦氏和沐清泉的遺物拿回來。
沐清溪手裡捧著本冊子,旁邊還放了兩摞,一高一低。高的一摞是杜氏的嫁妝冊子,低一些的一摞則是秦氏的嫁妝冊子。她一目十行地翻了翻,看到好些自己熟悉的物件兒名,更多的卻是沒什麼印象的。杜氏和秦氏的嫁妝都很豐厚,尤其是杜氏的,大概她自己都記不清自己的嫁妝裡有多少東西。
確認是嫁妝冊子沒錯,沐清溪就帶著兩位長輩去往雙鶴堂。沐龐氏其實早就等著了,杜欣和秦夫人的身份擺在那裡,她們一進府就有人過來通報。人雖然先去了清暉院,這兩個人卻不可能不見她就離開,至少是要打聲招呼的。
“什麼風把二位夫人吹過來了?我這小小的雙鶴堂當真是蓬蓽生輝。”沐龐氏坐在上首說道,頗有點皮笑肉不笑的意味。目光落在沐清溪身上時更是多了幾分冷意,杜欣和秦夫人會過來想也知道是沐清溪慫恿,看兩人氣勢洶洶的樣子,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沐龐氏剛剛處置了徐氏,心氣還沒消,看到給她找事的沐清溪,就算提醒自己沐清溪還有用,臉上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原本沒什麼風,可是進了這侯府怎麼就覺得陰風陣陣呢,秦夫人你說是不是?”
她臉色不好,杜欣就更不客氣,當年她可是當著滿京城的麵把沐龐氏和二房一家子罵了個狗血淋頭,讓沐龐氏和二房當了三個月的笑柄,至今還有人想起來津津樂道。要不是看在沐清溪和客兒的份兒上,這侯府她來一次都嫌糟心。
秦夫人溫和地笑笑,“陳夫人十分風趣。”
沐龐氏一口氣哽在喉嚨裡,杜欣和秦夫人一唱一和,她連斥責都找不到理由。何況,杜欣的潑辣她又不是沒見識過,那真真是能氣死活閻王!
“兩位今日過來有何貴乾?”沐龐氏忍著怒氣問。
沐清溪走上前,恭敬地答道:“祖母,非是姨母和秦夫人有事,而是清溪有事想請兩位做個見證,故而才將她們請過來辛苦一二。”
沐龐氏臉色轉冷,盯著沐清溪沉聲問道:“溪姐兒,你又有什麼事?”
一個“又”字,多少帶了警告。沐清溪渾然不覺,道:“祖母且不要動怒,清溪自從回京之後心中有諸多疑惑,比如清暉院裡的庫房為何被劫掠一空,大小書房裡的珍寶玩物一並失蹤,就連我的閨閣小樓也空空如也,梳妝台的盒子裡竟是連一對耳墜子都找不見。不知祖母能否為我解惑?”
沐龐氏心裡一跳,看著沐清溪的眼神越發冷了,開口的聲音帶了不滿,“清暉院裡多年無人居住,為免下人偷盜或是經年磨損,其中物什具被收入公中庫房,妥善管理。”
沐清溪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原來如此,多謝祖母苦心。先前不知,隻當是我不在的時候院子裡遭了賊人洗劫呢,既是如此,那不知為何我和客兒回府之後竟無人將其歸還?”
沐龐氏被問得一哽,為什麼沒人提起,一半是因為忘了,一半是因為覺得沐清溪早晚要嫁人,而沐含章不過是個沒用的蠢兒。既然如此,那些東西還不如留給沐家。
這話卻是不能明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