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溪隔天起來去雙鶴堂請安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因為醇楓樓的事又出了一次風頭,她所說的話被流傳出各種版本,一夜之間飛遍了大街小巷,讚她虎父無犬女的人比比皆是。
“小姐不知道,還有人說您舉著三十斤的重劍,把那北狄公主一劍劈成兩半的呢!”珠璣嘰嘰喳喳地說著從外麵打聽來的消息,想象著沐清溪身材壯碩手舉三十斤重劍的樣子,直把自己笑得肚子疼。
“你且消停會兒吧,客兒今日怎麼還沒下學,你去看看。”錦繡走過來道,珠璣捂著肚子告退,她才看向沐清溪,“這是好事,小姐彆太過擔心。”退婚的事沒有傳到人儘皆知算是幸事,可流言這東西誰都無法完全掌控,這種時候醇楓樓的事被傳出去於沐清溪而言是好事。
“被你看出來了,我就是覺得不太放心。”沐清溪笑著問,心裡是有點不安,這流言起得太快,更像是被人刻意散播,眼下來看確實她得了好名聲,可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變成什麼樣子。
“小姐,老夫人讓您去雙鶴堂。”春棠打起簾子進來。
上午剛剛請過安,怎麼又讓她過去?沐清溪直覺八成又有什麼事,或許還跟流言有關。等到了才知道,沐龐氏找她是為了宮宴。
“北狄使臣進京,皇上和皇後在宮中舉辦宴會為使臣接風,宮中已有人送來帖子,晚上你與我同去。”沐龐氏手裡拿著張燙金的帖子,心裡一陣激動一陣高興。原本宮宴名單早定,侯府是不曾接到帖子的,她失望之餘也覺得意料之中,沒想到開宴之前竟有人特意送了帖子過來。
這是沐清溪回京以來第一次參加宮宴,錦繡幾個如臨大敵,從得了消息開始就在為她搭配衣衫首飾,顏色豔麗的怕太輕浮,過於素淡的又怕貴人不喜……挑挑揀揀,好不容易達成一致,把沐清溪拉到屏風後更衣梳洗。
雨過天青色的折枝木槿花褙子配象牙白的水波紋月華裙,顏色素而不淡,既不會太招人眼又不會過於乏味。沐清溪還未及笄,頭發依然挽了個簡單的花苞髻,綴上珍珠鏨成的芍藥花發箍,臉頰邊垂下兩縷發絲,半掩一點兒嬰兒肥的兩腮。她皮膚細嫩,生得唇紅齒白,脂粉反倒成了累贅,索性素著臉隻在眉心畫了水滴狀的花鈿,端莊又不失俏皮。
待得妝成,鏡子裡映出個靈氣逼人的小美人兒,錦繡幾個才算鬆口氣覺得滿意。
驛館裡,娜多雅手上拿著下人打聽來的消息,嘴邊掛著冷笑,“原來是沐駿的女兒,怪不得那麼討厭!”
紮爾紮冷眼看她,“你最好彆忘了自己的使命,也最好不要再想做什麼出格的事,我沒時間給你收拾爛攤子。”
“那你又在做什麼?彆告訴我你真的隻是去茅廁。既然各有打算,最好誰也彆妨礙誰。”娜多雅不客氣地反駁。
紮爾紮冷哼一聲大步離開,心底卻不期然浮現出一張清秀絕倫的臉,沐駿的女兒,有意思得很。
進宮不能帶太多人,沐清溪隻點了錦繡和春棠隨行。錦繡穩妥,春棠則跟著杜欣進過一次宮,對宮裡的規矩比較熟悉。沐清溪年幼時也曾經進過宮,那時候她還小。沐駿在世時安遠侯府威名赫赫,作為侯夫人的杜氏是絕對不可能收不到宮宴的請帖的。時間太過久遠,許多記憶都模糊不清了,隻記得抬頭望不到頂的宮牆和數不清的規矩禮節。案桌上的菜隻是看著好吃,吃到嘴裡還不如虹霓做的小點心,最最慘的,即便餓了也不能敞開吃,每道菜最多伸兩次筷子就不能碰了……來過一次以後她就不喜歡來了。她以為再進宮應該是女選之時,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沐龐氏下了車,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規矩禮節可都記住了。沐清溪一路聽得耳朵都快生繭子,簡直倒背如流,哪會記不住。心底卻難免想起跟杜氏一起來的情景,那時候杜氏也會問她規矩記住沒,可更多的卻是在她耳邊說“彆怕,乖乖的不要亂跑就好。”
她不知道皇後為何會臨時起意給沐家下了帖子,但是這場宮宴對她來說大概不會很友好。想也知道,宮宴的主角是北狄使臣,而她剛剛在昨天得罪了北狄的公主。和談在即,北狄送了一位公主過來,和親之意昭然若揭。大梁既然接待了北狄來使,說明皇帝對和親並不反對。將來不論哪位皇子王孫娶了這位公主,她都等於是間接把人給得罪了。再倒黴一點,北狄公主如果入宮……總之,流言影響越大,她得罪人也就越深,這是她剛剛才想明白的。也不知幕後之人跟她有什麼仇什麼怨,如此費儘心機地算計她。
“阿嫵,看什麼呢?”
柳嫵收回視線,迎向柳大夫人,親自扶她下車,口中答道:“沒什麼,娘,隻是看到熟人罷了。”
柳大夫人看向柳嫵方才視線所及的方向,待看清是誰以後輕蔑地哼笑一聲,“我道是誰,原來竟是她,怪不得你會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