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氣漸漸轉涼,白日裡的陽光依然燦爛,夜裡明顯比前些日子涼了。窗外的合歡樹枝葉舒展,枝頭的花卻早已凋零,地上落了一層又一層傘狀的花朵,空氣裡殘留著悠悠的餘香,一眨眼已經是夏末秋初了。
清暉院裡的小荷塘裡,三三兩兩的蓮花開著,藏在濃綠的荷葉之間,蓮葉田田,荷花清清,幾顆蓮蓬俏生生地立著,一個個鼓鼓囊囊,沐清溪正坐在水塘邊看珠璣和春棠摘蓮蓬。
“小姐,水邊涼,你的傷還沒好,進屋去吧。”錦繡捧著件蘇繡的天青色蓮葉紋鬥篷過來,展開為她披上。
沐清溪搖了搖頭,看客兒跟著珠璣在船上玩得開心。珠璣向來寵他,壓了蓮蓬的枝椏讓他采,胖乎乎的蓮蓬襯著圓乎乎的小臉,兩下裡可愛。
“不要緊,待在屋子裡都要發黴了,曬曬太陽好得快。”
錦繡沒有多勸,而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看著水塘中嬉戲打鬨的人也覺得難得輕鬆,“小姐,您見到皇後娘娘了?”
沐清溪微怔,錦繡所說的“皇後娘娘”自然不是殷皇後,而是趙的母後鄭皇後。
那天晚上她被送到寶嚴寺,智空為她處理好傷勢以後,趙卻並沒有讓她多留,而是帶著她去了寶嚴寺上麵的皇家寺院大昭寺。
大昭寺曆史悠久,香火不如寶嚴寺,因為是皇家寺院,更加古樸恢弘,且戒備嚴格。而如今大昭寺裡常住的是景王的母後,烈帝的皇後,鄭皇後。鄭皇後在大梁是一個很神秘的人,她入宮前曾經是當世公認的才女,其容貌姣若春花秋月,明如秋水橫波,璨若繁星熹光,性情才學更是萬裡挑一,可以說如今王綺和柳嫵加起來都比不過她。
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入宮為後之後卻沒有得到太多寵愛,烈帝在世時忙於朝政戰事,對後宮並不熱衷。鄭皇後膝下隻有兩個孩子,一個是皇長女明華公主,另一個是烈帝第四子趙。趙出生以後先天不足,小小年紀就被送到宮外教養,再之後,烈帝英年早逝承安帝即位,鄭皇後就以為皇室祈福的名義進入大昭寺,退下皇後的榮耀和華貴獨自對著青燈古佛,從此以後再沒有踏入京城一步。
當時沐清溪不明白趙為什麼要把她帶去大昭寺,出於對鄭皇後的好奇,她並沒有拒絕。可是,事情的進展卻並不如她所想,鄭皇後沒有見他們,不隻是她,趙也不見,隻是命人安排了廂房讓他們暫時休息。趙也沒有覺得意外,似乎這樣的反應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這對母子的關係並不好,沐清溪覺得。因為那些下人對趙隻有敬畏沒有親近,如果鄭皇後與趙關係親密,那麼下人見到趙應該有驚喜和歡迎之意才對,可是沒有,她看到的隻有公事公辦的刻板和漠然。
她不明白為什麼,趙卻不肯多說。疑問埋在心底遲遲得不到解答,沐清溪每每發呆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拿出來想一想。
趙對鄭皇後十分在意,這種在意並不是表現在形式上,而是在心裡。如果不是鄭皇後,趙不會經常出入寶嚴寺,而據智空所說,他和趙之所以相識也是因為趙去大昭寺探望鄭皇後中途遇到。唯一的兒子,鄭皇後對明華公主並不疏遠,又為什麼對趙如此冷淡?
“小姐?”見沐清溪愣愣地不說話,錦繡喊她回神。
她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見到皇後娘娘。”即便烈帝已經去世了,人們依舊習慣性地稱呼鄭皇後作“皇後娘娘”,而非“鄭皇後”,這其實已經是一種莫大的尊重的景仰。
“夫人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在皇後娘娘那樣的女子麵前,她也不免會覺得自慚形穢。所以奴婢很好奇皇後娘娘到底有多好。”錦繡說著,臉上顯出一種向往的神情。
比娘親還要好的女子麼?
“到處找你不見,原來躲在這偷懶!”
沐清溪循聲看去,隻見沐瑜站在不遠處,手裡提著個食盒,一下來了精神,“瑜姐姐做了什麼好吃的?”
沐瑜提著食盒走近,打趣她,“你就隻惦記吃?”一邊說一邊將盒蓋打開,取出幾碟點心放在石桌上,“清心蓮子糕和芙蓉豌豆黃,你傷還沒好,吃不得口味太重的。”
點心尋常,貴在心思,沐清溪不客氣地伸手拿了一塊兒。不得不承認沐瑜在廚藝上確實有天分,明明跟膳房做出來的沒什麼區彆,可她做的就是比膳房做的要好吃。
“沐清菀還在讓你幫她繡嫁衣?”邊吃邊問,點心渣碰到臉上而不自知,活像隻小花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