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為了不生事端,沐清菀刺傷兄長的事就這麼悄然揭了過去。沐清菀為了實行計劃早就把院子裡不相乾的人遣走,那天在木槿堂圍觀的下人不多,沐龐氏又下了嚴令,這事算是瞞下來了。
回門那日,沐清溪沒去,雙鶴堂也閉門不見。聽珠璣打探來的消息,沐清菀臉色極差,嚴章倒是看起來挺高興的。
她忽然發現自己很久沒有想起過上輩子那些不堪的遭遇了,如果不是今天提起沐清菀,她幾乎已經快要忘了。上輩子把她推進火坑的人總算是自嘗惡果,至於嚴章,就讓他先逍遙幾天吧。
輕輕笑笑,完成畫作的最後一筆,鬆了口氣。畫中的男子長槍盔甲得騎在馬上,身後是滄冽的戰場,,血色與黃沙交織,遠處戰馬嘶鳴,旌旗獵獵。男子宛如從天而降的戰神,高大英偉。
進了臘月,洛京的雪多起來,一連三日,未若柳絮因風起。瑞雪兆豐年,然而,雪大成災。城郊不少村子發生了大雪壓塌房屋的事,山東一地今年顆粒無收,入冬之後更是難捱,不少流民逃荒到京郊。
沐清溪傳信給白璧和玄圭,在寶嚴寺山腳下搭起了粥棚,一日三碗濃粥,粥要立杆不倒,另外還準備了些棉衣發放。眼見得流民越來越多,乾脆跟寶嚴寺說通,在山腳下開辟了塊地方出來專門收容難民。
春棠走進來,肩膀上落了雪,頭上的雪化了,幾縷發絲打成一縷,“小姐,城外都傳您和景王殿下善心仁慈,是菩薩轉世呢!”
她沒刻意遮掩,但是出於私心把趙的名字也加了進去。種善因得善果,她多做點好事,看在這個份上老天爺能不能多保佑他一點?
夜裡睡得不安穩,恍惚中耳邊似乎有風聲呼嘯而過,金屬撞擊的聲音沉悶而冷冽,昏黃的天空下是廣袤的土地。廝殺聲響成一片,利刃破空之聲伴著飛濺的鮮血,殷紅的血將空氣染成血腥的味道,馬蹄聲驚得大地都在震顫,“殺殺”
她在人群之中一眼認出了他,騎在白色駿馬上,照夜玉獅子身姿矯捷,在戰場中來回馳騁,每一步都會帶走一個敵人。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殺敵時的樣子,比無數次描摹過的場景還要更加壯闊。那個男人,仿佛隻要站在那兒就是頂天立地,就是不敗的神話。
“嗡”
那是什麼聲音?
她循聲看去,猛地睜大了雙眼,那是從背後射出的冷箭,方向直直對著他的心臟!
“不”
“小姐,小姐,怎麼了?是不是魘著了?”錦繡聽到動靜進來,就見她臉色蒼白如雪,身上一層層冷汗打濕了寢衣。
“錦繡、錦繡、錦繡……”沐清溪一把抓住錦繡的手,心裡幾近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仿佛她真的眼睜睜看到利箭貫穿了他的身體。
“沒事、沒事,都是假的,夢裡都是假的……”錦繡抱著她一聲聲勸,手下的背脊冰涼且僵硬,她鎖著眉,心裡升起一股不安。
沐清溪不記得自己怎麼睡過去的,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隻覺渾身酸痛,手撫上額頭有點燙。屋子裡靜悄悄的,她昏昏沉沉地起身,走到窗邊,卻聽到珠璣小聲說話的聲音,依稀有“景王”“北疆”幾個字。昨夜裡那個夢忽然間清晰起來,她猛地推開窗,“珠璣,出什麼事了!”
錦繡聽著珠璣傳來的消息,正猶豫該怎麼瞞著,卻不料竟被沐清溪聽了去,有心糊弄過去,卻在沐清溪清澈的目光裡敗下陣來。
“小姐,你要鎮定。”她看著沐清溪,目光裡全是擔心。
心倏然間擰成一團,幾乎要喘不過起來,“你說”
“剛剛接到消息,景王重傷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重傷失蹤……夢裡的場景,背後的冷箭,飛濺的血,他出事了!
腦子裡一片空白……
“小姐!小姐!你醒醒!怎麼這麼燙,珠璣,快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