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疆局勢轉變,承安帝心情大好,一連多日上朝是眉梢眼角都是掩不去的暢快,隻是對著殷皇後和趙之時依舊臉色淡淡。朝中風向最是靈通,早在趙背上“不堪重任”四個字時,他就已經注定與太子之位無緣了。
不止如此,在外人看來,趙多年掌兵,位高權重,承安帝心中早有忌憚,之所以力排眾議選定趙為帥就是想平衡軍中勢力。然而,趙卻沒能承擔起這份期待,反而大敗而歸,丟得不僅僅是他自己的麵子,更是一巴掌甩在承安帝臉上。
原本三皇子和六皇子是最受承安帝器重的皇子,眼下三皇子失勢,六皇子一派水漲船高,立太子的呼聲越來越高。朝臣幾次提議試探,承安帝留中不發,卻不曾像以往一般不聞不問,甚至在朝臣進言之時偶爾頷首以作回應。一時之間,承安帝有意立六皇子為太子成了許多人心裡理所當然的想法。
宮中上元宴,聖旨賜婚景王,沐清溪也得了允許列座於席間,聽著身邊的夫人們議論紛紛,話裡話外瞄準了六皇子身邊的位置。六皇子年少,如今尚未有正妃,不少人都盯準了那個位置。即便不是正妃,撈個側妃也好,太子就是將來的皇帝,太子的側妃便是將來的娘娘,一樣榮華富貴無上榮耀。
除夕大宴之時,北疆情勢不明,宮裡宮外人心惶惶。皇帝心緒不佳,皇後因為三皇子的事更是臉色極差,群臣戰戰兢兢,唯恐行差踏錯觸怒天顏。本該是一場好好的辭舊宴,卻硬生生沉悶地宛如一潭死水。如今北狄已經戰敗,大梁大勝,承安帝心情極好,宮中人揣摩聖意,將這場上元宴舉辦的十分盛大,比之往年的除夕宴不遑多讓。
席間觥籌交錯,儘是歌功頌德之聲。沐清溪悄悄看了眼身側的位置,殷國公夫人獨自坐於席間,神色淡淡,看得出興致不高。至於座上的殷皇後,臉上的笑依舊端莊貴氣,一舉一動堪為世間女子的楷模,那笑容看不出分毫勉強。
景王越是功績彪炳,兩相對比,越會顯得三皇子無能。而殷皇後卻仿若不覺,與朝臣命婦一起頌讚景王之功,稱讚承安帝之英明神武。單說這份定力便不是尋常女子能有的。
而朝臣那邊,往常最為熱鬨的三皇子處人影疏淡,反倒是六皇子席前頻頻有人過去敬酒。六皇子似乎喝多了,整個人看起來飛揚許多,不似往常那般被三皇子的光芒遮掩。繁華盛衰不過旦夕之間,得意時自有人錦上添花,失意時卻難有人雪中送炭。
“殷夫人,晚輩敬您。”
殷國公夫人回首,便見身旁的沐清溪端著一杯酒走過來,神色灩灩,眸光清澈見底。既不是落井下石來嘲笑,也沒有避之不及之意。眸色轉深,殷國公夫人執杯飲儘杯中之酒,就在沐清溪側身回道席間時,忽而極輕地說了一句“若無事,不妨早些回府”。
沐清溪微怔,她是第一次從殷國公夫人口中聽到類似關心的話語,思及她是殷茵的母親,於是點頭道:“晚輩受教,還請夫人代為問候殷茵,若是可以的話,清溪改日上門探望。”殷茵今日未出席,殷國公夫人說她染了風寒,不宜外出,所以沐清溪才有此言。
殷國公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卻不置可否。沐清溪隻當她還是不喜於她,故而不再多問。
酒過三巡,曹元瑜溜了過來,也不知她從哪兒來,臉頰紅彤彤的,一看便知道喝了不少酒,人卻還笑嘻嘻地十分清醒。景王大勝,最高興的自然是明華公主,曹元瑜這個做侄女的當然也開心。有曹元瑜在,總不會覺得無聊,說說笑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沐清溪忽然想起殷國公夫人那句話,“若無事,不妨早些回府”,心底不知怎麼的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左右席間不多她們二人,沐清溪跟曹元瑜耳語幾句,兩人便悄悄從席間退了出來。
“還是你聰明,這種節日城裡最好玩,宮宴那種場合再熱鬨也不自在。”曹元瑜甫出宮門便抱怨。
上元夜花市錦燈如晝,人流如織。她忽然想起七夕那日,也是在這樣的燭光燈火下,有一個人走到她麵前,高大的身影為她遮風擋雨,牽著她穿梭在大街小巷,掌心交疊,像是把彼此的一生都托付給了對方。
趙,你還好麼?
她在心底默默的問。
有些念頭一旦起了,便如瘋狂的野草一般春風吹而生。他在的時候教會她心動,他離開了教會她相思。
南有相思紅豆樹,樹生青青連理枝。
曲江河畔鶯聲燕語,河麵上飄著點點花燈。傳說曲江有神明,以花燈傳信,江神若是看了,便會滿足人的願望。
沐清溪執筆,在紙條上寫下一行雋秀的小字,將之卷好放入花燈之中。燈盞接觸水麵,圈圈漣漪在水麵上蕩漾開來,海棠花隨著水流流轉漸行漸遠。不多時便彙入眾多燈盞中辨不清了。
“我們走吧。”
沐清溪喊了一句沒人應,回頭才發現曹元瑜不見了蹤影。上元節人多雜亂最容易出事,她連忙派了身邊跟著的人去找,最後卻在橋邊的大柳樹下看到了她。隻是,樹下不隻是她一個人,還有個身著青布衫的男子。曹元瑜站在男子身前笑得很開心,唇邊的梨渦都顯現了出來,男子低著頭看不清麵貌,側臉彎起的唇角卻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