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在外麵鎖了,裡麵除非用鑰匙, 否則打不開。”
程梨問:“這不是你家嗎?你沒有鑰匙?”
“我又不是門衛, 時時刻刻隨身掛著一串鑰匙。你看我哪裡能放鑰匙?”
祁軾站在門口展開手臂, 給她看全身上下。
他隻穿著襯衣長褲, 都很貼身,確實沒地方藏鑰匙。
襯衣的口袋平整燙貼,薄薄的布料下,胸肌的輪廓清晰可見, 褲子口袋那裡服帖地包著,繃得有點緊,顯見得下麵兩條長腿。
身材好得讓人歎氣。
程梨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再看幾眼。
祁軾遙遙地站著, 看見她瑩白的小臉上隱隱透出一層淺淡的紅暈,目光在自己身上流連,心知肚明:那根露水姻緣線開始起作用了。
祁軾放下手臂, 不動聲色地轉移她的注意力。
“不知道還有沒有彆的辦法開門。”
程梨回身拿起背包,把手機掏出來,舉給祁軾。
“Bravo那麼多人, 隨便叫一個人過來開門不就好了?”
“這裡是放姻緣簿的地方,不能叫彆人來。再說樂央想要鎖門, 普通人根本開不了。”
“展卷呢?能不能讓展卷去找個不‘普通’的人來?”
程梨知道展卷是祁軾的心腹, 月老辦公室的事他全都知道。
“展卷有事出去了,暫時回不來。”
程梨腦中冒出那天他幫忙找程爸時踹門的那一腳,忽然有點想再參觀一次他耍帥。
“你就不能把門踹開麼?”
“這門當然下了仙法禁製,不是普通的門。”
不過祁軾還是踹了一腳, 一聲巨響,門紋絲不動。
“哦。”程梨有點失望,舉起小手指頭,忽然說:“祁軾你看,線斷了!”
手指上的線不見了,隻剩下一圈淡淡的紅圈。
“沒有斷。隻不過因為我離你太遠。”
祁軾走過來,剛走到幾步遠的地方,兩人之間連著的紅線又冒出來了,不再是真的線,更像是一道紅色的光影。
程梨摸了摸,手指穿過了線,什麼都摸不到,紅線現在徹底化成了虛影。
離多遠都沒問題,好像兩台互相連著的藍牙設備。
怪不得要用特殊的剪刀才能剪斷。
兩人剛剛本來就單獨呆在月老辦公室裡,門也關著,程梨並不覺得怎樣。
現在樂央在外麵把門鎖了,除了不能出去以外,明明一切都跟剛才一樣,空氣中卻好像有某種東西悄悄地變了。
尤其是兩人之間明顯地連著根紅線的時候。
祁軾也感覺到了,退後幾步,站得離程梨遠一點。
程梨雙肘撐在桌子上,托腮看著他,眨眨眼睛,有點好笑:“你不用怕,就算連上這種線,我也不會吃了你。”
祁軾默了默:口氣不小,到底誰吃了誰?
說起吃,祁軾想起來:“你吃過早飯沒有?”
程梨搖搖頭。
剛才一起床就去找祁軾,還沒來得及吃早飯。
“沒關係。”程梨突然想起來,拿起背包掏啊掏,摸出一把小奶糖。
是那天前台小姐姐給的,程梨還珍惜地留著,低血糖的時候就拿出來吃一顆。
程梨把糖撒在桌子上點了點數,你一顆我一顆認真地把糖分成兩小堆。
“一共九個,你個比我大,多分你一個。”
祁軾拒絕:“你吃吧,我不要。”
“真不要?我吃光了你可就沒了。”
程梨剝了一顆糖含在嘴裡,聲音含含糊糊。
然後又剝了一顆糖,高高地舉著給祁軾,“給你。張嘴,啊——”
祁軾猶豫了兩秒。
可是她堅持舉著糖,清澈的眼睛就那麼望著他,祁軾最終還是妥協了,走過來彎下腰,就著她的手指,含了那顆糖。
她立刻笑了,一邊腮幫裡含著糖,像小鬆鼠一樣鼓鼓的,兩個梨渦一邊深,一邊淺。
祁軾馬上轉開目光。
一定,馬上,必須,要做點什麼分散注意力的事。
“既然出不去,就先理桌上這些線吧,樂央開玩笑而已,說不定一會兒就開了,再說展卷也快回來了。”
祁軾坐下,真的開始動手理桌上亂成一團的紅線。
“這根露水姻緣線好像也沒什麼作用嘛。”程梨一邊優哉遊哉地嚼著糖一邊感慨。
“怎麼會沒作用?情愛的事不過就是因為這種線而已。一旦係上了線,男男女女就會覺得彼此有吸引力,最後滾在一起。”
“滾在一起”四個字讓程梨一哆嗦。
不過祁軾的語調冷冰冰的,帶著明顯的嘲諷,和什麼“情愛”一點關係都沒有,在這種狀況下,反而讓人心安。
兩人理了一會兒,線忽然繃起來了,祁軾抬起頭,程梨也正無語地望著他。
滿盒子那麼多根線,兩個人又恰巧拿到了同一根的兩頭。
巧得不能再巧。
祁軾隻好把手裡纏到一半的線團交給她。
“這樣吧。你理粗的,我理細的。”程梨毫不客氣地給自家老板分配任務。
等祁軾手裡的粗線團快成型時,線又一次繃起來了。
祁軾的粗線和程梨正在纏的細線糾結在一起,還打了個結,難舍難分。
祁軾有點焦躁。
程梨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俊臉板著,抿著薄唇,明顯情緒不佳。
他那麼討厭彆人糾纏,偏偏被迫和一個女的連了什麼露水姻緣線,又一起鎖在小黑屋裡,連理個線都纏雜不清,不高興可以理解。
程梨給了個萬全之策:“你在這邊,我去姻緣簿那邊。”
離得那麼遠,總不會再糾纏在一起了吧。
祁軾低頭理線,隻答了聲“好”。
程梨手裡的線快收尾了,舍不得扔回桌上,直接遞給祁軾。
祁軾的眼睛還在線上,隨手一接,居然握住了程梨的手指。
這種敏感的時候,兩個人都像被燙到一樣,火速把手抽回來。
“那我過去了哦。”程梨的指尖還留著他的溫度,慌慌張張縮回手站起來,動作太快,一轉身,直接撞上桌旁的矮櫃。
後腰剛好撞在櫃子的尖角上。
程梨疼得瞬間飆淚。
祁軾扔下線搶步過來抓住她的胳膊:“撞到哪了?”
程梨按著後腰,疼得說不出話來。
祁軾把她重新扶到椅子上坐下。
程梨緩了緩,扭過頭去拉襯衣,撞的地方在背後,角度彆扭,看不到。
“我看看可以麼?”
祁軾問程梨,看她點頭,伸手把她的襯衣下擺從長褲裡拉出來,掀開。
原來她這裡也有一對漂亮的小窩,平時悄悄藏著,不給彆人看。
祁軾恍了恍神,強迫自己去看她受的傷。
撞得很重,皮下已經出血了。
祁軾生氣了,走到門口,又踹了一腳:“樂央,程梨受傷了,你特麼給我開門!”
外麵依舊沒有絲毫動靜。
祁軾隻得回來。程梨趴在桌子上,眼淚汪汪的,祁軾左右看了看,看到桌上擺著的乾坤珠。
“你能站起來麼?”祁軾問。
“疼,我不要站,你讓我坐一會兒就好了。”程梨拒絕。
祁軾沒再問她的意見,也乾脆不再避嫌了,俯身一抄,輕鬆地把她打橫抱起來。
她輕飄飄的,一點份量都沒有。
祁軾心想:好像一隻小貓,一隻剛撿回家的小流浪貓。
一身戧毛,瘦的能被風吹走,隻剩一雙大眼睛,不出聲地跟著人。
前麵餓得太狠了,無論這些天怎麼努力地喂,就是不長肉。
程梨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發現一晃眼,兩人一起進了小球。
這是裡麵小樓二樓的臥室。
祁軾大步走到床邊,把程梨小心地安放好。
“你先躺一躺。”祁軾又自言自語,“這時候應該冷敷還是熱敷來著?”
“我知道,二十四小時內要冷敷。”
程梨趴著搶答,然後突然帶著淚花哈哈哈地笑出來,“我忽然想起一個醫生病人因為冷敷熱敷吵架的笑話。”
“一會哭一會笑,疼成那樣還想著笑話。”
祁軾皺皺眉,坐到床邊,看一眼老實地趴在床上的程梨,再下意識地看看手指上的紅圈。
祁軾穩了穩自己的心。
雖然沒多少法力了,長久以來用的修行功夫難道都是假的?怎麼會輕易受這種可笑的紅線的擺布?
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刻意避嫌反而證明心裡有鬼。
祁軾伸手掀開程梨襯衣的下擺。
“程梨,門鎖了,這裡沒有冰塊,我幫你冷敷一會,不是要占你的便宜。”
程梨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覺得他的一隻手貼了上來。
他的掌心開始時是溫熱的,隻過了片刻,居然傳來一陣明顯的涼意。
“我的修為都封了,剩得不多,隻能稍微幫你冰敷一下。”祁軾解釋。
好像不止是冰敷,不知道他還做了什麼,疼痛瞬間舒緩不少。
可是他的手這麼直接貼著,程梨臉上一陣又一陣發燒,把半張臉都埋在絲被裡。
祁軾儘量不去想自己的手就按在她腰下的小渦上,在腦中把上次法會上白骨觀的修持法門過了一遍,就聽見程梨在被子裡哼了句什麼。
“你說什麼?”
祁軾俯身靠近程梨半埋在被子裡的小臉。
“我說……”程梨轉轉頭,露出臉來,看向祁軾。
他竟然離得這麼近。
近得能看清根根分明的睫毛,睫毛下是清冷如冰的眼睛,從鼻梁到下頜線條流暢,完美無缺。
他正認真地看著程梨,想聽清她在說什麼。
程梨把要說什麼徹底忘了,望著祁軾發呆。
他的手還在程梨身上,人又低下來,完全是一個擁抱的姿勢。
祁軾等了一會兒,發現程梨沒有再開口的意思,而是傻乎乎盯著自己,整張小臉都漲紅了。
祁軾立刻打算把距離拉遠。
剛一動,就聽到程梨說話了。
她眼神迷離,好像在夢遊,小聲問了一句。
“你就不想……親親我嗎?”
話一出口,程梨自己都被自己嚇醒了。
為什麼突然冒出這種念頭?而且居然直接說出來了?這就是那根什麼露水姻緣線的作用嗎?
程梨剛剛滿腦子的綺念突然全沒了,整個人都嚇得有點傻。
這可是祁軾。
就連在程梨夢裡,都會把人推下孽炎湖的祁軾。
他最討厭彆人打他的主意。
那張嘴毒成那樣,能把你罵到生活不能自理。
祁軾看著程梨那張原本紅撲撲的小臉,在話出口的一瞬間,立刻轉成煞白,滿臉都是被自己的話嚇到的驚惶表情。
祁軾隻看了她片刻,就平靜地開口。
“好。親親你。”
祁軾低下來,用薄唇在她的臉頰上隨便貼了貼。
臉頰上傳來溫暖柔軟的感覺,一觸即離。
好像在哄小孩。
他的聲音很溫柔,動作也很溫柔,沒有絲毫嘲諷的意思,也不帶絲毫欲念。
這個祁軾,簡直不像祁軾,很溫柔,很好。
程梨白了的小臉又重新一點點紅了。
祁軾卻在嘴唇貼上程梨臉頰的一瞬間,就知道自己完全高估了自己。
祁軾強迫自己直起身,對程梨微笑了一下,抽走放在她腰上的手,儘量讓語調平靜自然。
“程梨,你躺在這裡。我去外麵坐著,等門開了再進來叫你。”
說完就站起來消失了。
程梨把頭埋在枕頭裡:他應該還是生氣了。隻不過因為是熟人,要天天見麵,不太好意思罵人。
為什麼會鬼使神差說那麼一句話呢?
為什麼呢?
他當時靠得太近,長得又太好看,這大概就叫做色令智昏。
程梨很想掐死自己,把頭埋在枕頭裡狂捶床板。
正把床捶得哐哐響,整個人忽然被人翻了個麵。
嘴唇被人凶悍地堵住。
祁軾不知為什麼去而複返,把人死死地抵在床上,親了下去。
他的目光嚇人,不像在親人,更像是要殺人分屍。
程梨被他嚇到了,使勁向後躲,無奈身後是床板,沒後路可退,隻能一點點往上縮。
祁軾好像是被她掙紮的動作驚醒,分開了一點,俯視著她,好像才意識到自己嚇到她了。
祁軾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仿佛歎了口氣。
“彆怕。”他伸出手,安撫般地用拇指順了順她的額角,好像在安撫一隻炸毛的小動物。
“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程梨怔怔地看著他問。
祁軾凝視著她:“想回來親親你。”
他再低下來時,動作就輕柔得多了。
他的嘴唇點了點她的鼻尖,然後移到她慣常現出梨渦的臉頰上,蜻蜓點水般碰了碰,才滑到她的唇角,重新吻上她的唇瓣。
他輾轉勾挑,輕易就突破程梨唇齒間的關隘。
程梨第一次被人這樣親,這個人偏偏又是最不可能做這種事的祁軾,整個人都有點暈。
他由淺入深,一點一點,卻越吻越熱切,越吻越放肆,難舍難分時,突然鬆開程梨。
就在程梨剛想說話時,他深吸一口氣,又重新低下來。
這次沿著小巧的下巴吻下去,用齒尖一點點磨著程梨脖子上動脈跳動的地方。
程梨完全沒辦法呼吸,徹底放棄了,好像溺水的人一樣,緊緊攥住他襯衣的袖子。
趁著他的吻繼續向下移時,程梨才努力吸了口新鮮空氣,小聲問他。
“你這樣,是喜歡我嗎?”
祁軾從喉嚨深處隨便嗯了一聲。
他的手掌重新貼上了剛剛敷過的地方,隻不過這次掌心是燙的。
那隨隨便便的一聲“嗯”讓程梨清醒多了。
什麼喜歡?他這根本就是紅線的作用上頭。
這不就是他剛剛說的“男男女女,滾在一起”?
那根露水姻緣線,比程梨原以為的厲害得多了。
“祁軾,你冷靜一點。”程梨推他。
推不動。
他全身都是肌肉,沉得要命,力氣和程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程梨覺得自己襯衫的扣子一鬆。
程梨毫不猶豫,低頭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這一口很凶悍,祁軾的動作瞬間頓住,看向程梨。
程梨的臉頰還是紅撲撲的,但是眼睛清澄明淨。
“祁軾,你冷靜一點。”程梨鬆開他的肩膀,又重複了一遍。
這次祁軾與程梨對視了幾秒,沒有說話。
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定定地望著程梨,好像讓人沉陷的旋渦。
沒人能扛得住,更何況程梨手上也連著紅線。
程梨不由自主地又開始迷糊起來。